他……
我摇了摇头,将他驱逐出脑海。
不该把他和司宇联系起来,再者,我没有跟司无和司情说,是不想他们提及司宇,或是无意识的提醒着我,公子君跟司宇长得相似。
突然间,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一声突兀的布谷声响起。
我撩开帘子往外一看,马车已经行驶入无人的僻静林道,树林中树叶在“唰唰”作响。
银光晃过,冷箭从林中发出,带着面具黑衣人冲出来,马儿惊得跃起,马车猛地摇晃了一下。
司无掀开帘子,“主上。”
我收回手,淡淡说道:“看样子有二三十人,你和司情辛苦些了。”
司无点点头,“一定不会让人伤到主上。”
外边兵器交加的声音已经响起,我缓缓闭上眼,百里玹胤下的原来是这步棋。
冷箭声,刀剑声落入耳中,刺耳的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我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手紧握成拳。
心底一股叫嚣着的呐喊要冲出喉咙,我紧咬牙关,大婚当日,血染皇城!兵刃的声音,犹如一声一声毒咒,灼烧着我。
倒地的尸首,血流成河,染血的嫁衣,父皇母后的惨死。
我伸手,要握上剑鞘,可在碰到冰凉触感的那一刻,我又顿然冷静下来。
心中的杀戮想法也平静了不少,我不能让百里玹胤他们知道我会武功。
约莫两刻钟后,四周围静下来。
司无说道:“主上,人已经都解决。”
“恩。”我缓缓下了马车,前头无心扛着百里珏的轮椅下马车,然后搀扶着百里珏坐上马车。
百里玹胤站在马车旁,他面前火风钳制一人跪着,看衣着应该是这群黑衣人的头。
我扫了一眼地上黑衣人的尸体,从他们的手来看,是常年使用兵器,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就是呆在军营里的士兵。
见我下了马车,百里玹胤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百里珏朝我笑道:“玉华公子似乎不害怕。”
“有司无和司情在,只要不是地狱阎王,玉华都不担心。”我笑应。
百里玹胤让火风把跪着的黑衣人面具扯下,是名年约四十的男人,他脸上一道刀疤尤为醒目,看着百里玹胤的目光很是怨毒,像是恨不得将百里玹胤掏心剔骨似得。
火风一手钳制他的双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以防他自尽。
他腿上和腿上伤口鲜血直流,再不止血,他很快就会死。
百里玹胤招呼着我过去,我走到他面前,与男人面对面,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钟家的人。
我不冷不热的说道:“想不到才出金陵,就这么热闹了。”
“想要朕性命的人,太多。”
百里玹胤话中有话,似是在说给我听。
我笑了,佯作听不懂,扇了扇扇子,“自古帝王者,高处不胜寒。”
他眉头一挑,看着男人,“钟凯的余党。”
男人视死如归,他笑的冷血,“很好,朕就喜欢你们不承认的姿态。”
我在一旁听得刺耳,话中话,都是在故意说给我听。
此时,无心递给他一个黑色小袋。
他拉开黑色小袋,从里边拿出一把白花花的晶体。
我眉头微皱,是盐。
他此刻的神情像是嗜血的魔鬼,黑眸冷焰渗人,他走到男人面前,“钟家若是想咸鱼翻身,那就该尝尝这老盐的滋味,多在盐里打滚几圈,或许会翻身呢?”
他声音轻轻的,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头皮发麻。
他一手将盐捂到了男人血淋淋的伤口上,男人拼命的挣扎着,痛苦的瞳孔放大。
百里玹胤看着男人的反应,侧头挑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这一切都是做给我看的。
可他不懂,比起父皇母后在我面前惨死,这点手段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只要我跟百里玹胤站在一条战线,那不用我想除了他们,他们也会千方百计让我死。他们与百里玹胤之间的深仇大恨,又岂是我现在能明白的。
直到盐都被血染红了,男人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眼睛一瞪,头无力的垂下,百里玹胤才放开手。
无心接过黑色小袋子,递给百里玹胤手帕,百里玹胤擦了擦手,“玉华公子似乎对朕的做法有意见。”
他语调平平,但仍可听出隐藏着似利刃般锋利的威胁。
“士可杀,不可辱。”我说道。我只是为了让百里玹胤更加怀疑我是钟家的人才这么说,实际上我能理解他的做法,因为我也会对莘梧和蓝羽池这么做。
“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百里玹胤冷嗤,“只要想动朕和朕身边的人,朕一定无所不用其极让他生不如死。”
警告,他这是在警告我。
他将手帕递回去给无心,一手握住剑柄,又说道,“还有朕的江山,谁人想动,只有死。”
淡定如我,都能感到他此刻给予的压迫感,这样的王者气势,岂能是一朝两日能练成。
可惜了,我们注定是仇敌,也注定必是他死,我活。
又或者……
我死,他活。
“玉华知道皇上的意思。”我应道。
银光晃过我的眼,长剑指着我,百里玹胤在刹那间已经出剑,速度之快连司无和司情都没有意料到他会出剑。
他如神秘子夜的黑瞳中,透着一种如冰般凌厉寒光,像是要将我整个人都刺穿,“你最好是知道。”
司无和司情要动手,我示意他们别动。
他又说道:“没人知道我们今天出金陵。”
话的意思很明白,往我这里泼水了。
我看了那透着冷光的剑一眼,收起扇子,轻笑道:“皇上,屈打成招,可不是明君所为。”
百里玹胤眉微蹙,然后迅速舒展开。
我接着说道:“皇上不过是想知道玉华是否是钟家的人,所以让人设下这个局。若玉华是钟家的人,钟家的人定不会真的动手杀了玉华。至于皇上的行踪,应该是皇上自己所为。让人透露出去,钟家的人在此设下埋伏。这也是为何皇上要走小道,小道才好让他们部署。可说来也巧,玉华对比过小路和官道的路,小路明显要比官道要耗时间。”我如此聪明的分析出一切,只会让百里玹胤更是怀疑我。
他黑眸眯起,像是被挑衅起来的野兽,浑身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我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读不懂他的心思,但是我知道此刻,他对我的怀疑有增无减,因为我把一切都洞悉的太清楚。
不仅是他,连露出佩服神色的百里珏也对我有着怀疑。
许久后,百里玹胤缓缓开口,“你似乎在看一场闹剧,一场由朕策划的闹剧。”
他说完,收起剑。
“也不算是闹剧,毕竟他们是真的要杀皇上你。”我似笑非笑。
我的态度让百里玹胤有些不悦,他冷扫我一眼,然后让无心他们继续赶路。
我回过身,撇到那被火风摔下的男人尸体,他眼睛充血,老盐洒在伤口上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自嘲一笑,何时起,我的心也如此铁石了。
司无扶着我上马车,低声道:“主上,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我知道他在指百里玹胤拿剑指着我的事,我说道:“无妨,他不会真杀了我,他如果想动手,我们不会活到现在。”
司情也跟司无说道:“往后小心些。”
马车刚走动,我就听到草丛窸窣的声音,撩开帘子往后一看,有人出来清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了。
百里玹胤还留了一手,他当然不会傻到引火烧身。
那些黑衣人不明白,他们被百里玹胤玩弄于鼓掌之中。
只是,百里玹胤跟钟家的之间的恩怨,似乎比我想的还要深,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隐情。
绝对不是钟家把控朝政,架空了百里玹胤这么简单。
日子还很长,天之阁收集不到的情报,我会亲自收集。
说起来,天之阁在晋国设立的情报点很少,因为晋国比其他国家更加的提防,据说进宫就事者都要经过重重筛选,确定诸多事情,才可入宫。而在金陵的商户百姓,都是每隔一段时间要去登记的。
可见百里玹胤对许多事情抓的很紧,绝不放任危险潜伏。
马车在小路行驶了一段后,踏上了官道。
平坦的官道,马车也不再颠簸。
从官道到兰陵,需要三天半行程。
日暮,我们到官道上一家客栈落脚。
到了客栈门口,我下了马车。
客栈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其中一个黑色字写着“坑”,另一个黑色字写着“店”。
再看横匾,上边用翠色写着两字“坑店”。
左右牌匾分别是“坑天坑地”和“坑人坑钱”。
火风驾轻就熟的拉了一下门口垂下的绳子,铃声响起,里边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来了来了。”
我打量了四周围一眼,这家客栈所处的位置是官道的必经位置,这不是简单的客栈。
声音落下没多久,里边缓缓走出一人。
她年约二十五六,一袭嫩黄色云裳,白皙的肤色,微敞的衣襟露出漂亮的锁骨,颈间带着金鱼进宝银长命锁,轻盈的丝质束腰将姣好的身段突显,发梳凌云髻,上别珐琅彩扇形银步摇,杏眸清澈有着真善,琼鼻檀口,小巧的脸蛋,眉宇间流露着小女人的娇媚。
她朝百里玹胤福了身,恭敬的说道,“爷,你们来了。”
“无须多礼。”百里玹胤说道。
百里珏朝女子笑了笑,“灵儿,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