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让他瞬间神情一变，如子夜的黑眸森光渗人，声音轻轻的宛如冷飕飕的午夜阴风，没有很强烈的威严和厉色，但是却让人倍感压迫，“你在说什么？”

我重复了一次，“玉华觉得跟皇上之间的一切该结束。”他认为我是在用欲擒故纵，而且我也确实如此，我要的就是他明知道我想什么，也要留下我的心思。这场博弈，他已经输定了。

“你再说一遍。”他微眯着黑眸，“你当朕是猴子，可以让你随意嬉耍？欲擒故纵，跟朕谈条件，这招对朕没用。朕可以告诉你，你若要走，朕不会留下！但是你知道的太多，能否活着走出晋国，就看你的造化。”

我无谓他满是杀意的眸光，“皇上也知道被人用计算计不舒服？皇上呢？你的试探，不过是是侮辱和刺激玉华，若你真想知道玉华值得不值得信任，为什么不用正确的态度去试探去感受？让淑妃攻击玉华，让玉华目睹钟家惨境，无非就是怀疑玉华是钟家余党。只要发现一丝端倪玉华是钟家余党，皇上一定会将玉华碎尸万段。皇上从来都没有诚心与玉华达成一致，想的不过是要杀了玉华。皇上明知晓玉华不是傻子，也料定了玉华一定会承受下来，可皇上就没想过，玉华会提出结束一切。”

百里玹胤沉默许久，“你的意思，朕不该怀疑你是钟家的余党，要信任你没有任何意图。”

“信任不信任在于皇上，但是不管信任与否，不该如此侮辱玉华。”我说道。

“朕告诉过你，要得到朕的信任不容易。”

“玉华只想说一点，如果皇上继续这样来求证，玉华宁可死。”我丝毫不退步。

我们彼此不让的较劲着，就等着其中一方妥协。

许久后，百里玹胤冷冽一句话，“那你就去死吧！”

将领一剑落在我的颈间，我知道，只要稍稍一用力，我就跟世间永别了。

百里玹胤伸手，指腹刮过我脸颊上的伤口，声音轻轻的，“这世间没人能威胁朕，也没人能让朕改变朕要做的事。不要把你自己太当回事，朕留你活着，是给你证明自己值得信任的机会。不要糟践朕给你的机会，否则你所看到的丽寅太后下场，就是你的下场。从你跟着朕那一刻，你的命包括你的自由都不属于你，所以，永远不要挑战朕的底线。这一次，你的欲擒故纵，朕当做没有发生。”他靠到我耳边，“如果还有下一次，朕保证，你会生不如死。”

耳畔听着他的阴冷话语，叫人忍不住心中打颤，他确实是个强大的可怕的对手。不过，我的目的达到了，我要的不过是确定他暂时不会杀我，还需要我的活着，协议也存在。如今，我彻底打乱了他的怀疑。一切如我的计划走着，先是让他怀疑我的是钟家人，再是让他觉得我有可能是钟家人，也有可能是他国派来的细作。只要让他以为掌控了我，计划就会更顺利。

“皇上的意思，不会杀玉华，也不会放玉华走了。”我淡淡说道。

“没错，所以你好好给朕呆着！哪儿都别想去！”

“看来玉华已经失去了自由。”

“从你引朕上钩那一刻，你就没有自由了。”百里玹胤宣布道。

我嗤笑出声，看着他，“如此说来，玉华只有拼尽一切让皇上信任玉华，让皇上不要杀了玉华咯。”

“你认为呢？”百里玹胤反问。

很好，非常好。如今让百里玹胤占上风，正合我意。我笑道：“看来玉华只能拼了命去证明自己的忠心。”

“最好如此。”

百里玹胤说完，将领收起剑。

他转身往外走去，“回去吧，点心用完了。”

我深吸一口气，跟上他。

回到马车内，我觉得那种恶心的味道还环绕在周围，胃又是一阵翻腾。

百里玹胤时不时撇我一眼，偶尔间，我们视线相撞，又是一番较劲。

到城门，换了轿子，百里玹胤回去宣和殿，我回去慈宁宫。

轿子到慈宁宫的时候，已经夜深，司无和司情在宫门口焦急踱步等着我。

见我下了轿子，两人迎了上来。

司情皱了皱眉，“主上，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再说。

安兮和福兮不在，应是跟百里玹胤谈事去了。

房中。

我把事情跟他们一说，司无气急了，司情也面若覆冷霜，“主上，还要这样一直忍耐他？”

“无妨，他自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殊不知这只是我的计划的一部分。”我说着，顿了顿，“只是那些人让我想起了拥护父皇的人，是否也被如此对待。”据我所知，莘国大清扫过，但凡是拥护父皇的都被杀了。

司无见我想起不开心的事，他说道：“主上，不要多想，主上一定会为所有人报仇。”

司情也转了话题，“主上，如此看来，百里玹胤跟钟家之间的纠葛何止是夺权之仇。”

我敛起思绪，点点头，“恩，是这样。”

司无说道：“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可以让他如此对待钟家人。”

“跟我一样。”我应道。

司无没想到又把话绕回来，他挠了挠耳朵，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我眉头微蹙，接下来，如何挖出百里玹胤跟钟家之间的纠葛，那就看我如何发挥了。

“夜深了，咱们早些休息，明儿个还不知道百里玹胤又要整哪一出。”我打破了沉默。

司无忙说道：“那司无伺候主上沐浴更衣。”

“恩。”我点点头。

司情给我点上熏香，然后给我备好茶，司无让小杭子和小李子给我打来热水，帮我泡好香料后，试水温。

乳白色的水上飘着香料的花瓣，这都是可以安心宁神的，司无是担心我今天受了这么多刺激，休息不好。

沐浴更衣后，我躺上床休息，按照惯例，司无和司情留下一人陪我，另一人下半夜来轮换。

司无放下幔帐，“主上，安心睡吧，司无就在这里陪着主上。”

“恩。”我闭上眼，又是一个满是噩梦的夜开始。

——

百里玹胤回到宣和殿，百里珏和安兮和福兮在等着。

安兮和福兮跪下，“皇上，奴婢罪该万死。”

百里玹胤落座，“你们怎么让淑妃下这么重的手？”

福兮回道：“皇上，淑妃娘娘她发起疯来，控制不住。”

“罢了，下次别叫淑妃伤着她，起身吧。”

安兮和福兮站起身，百里玹胤又问道：“她有何异常？”

“皇上，她没有任何异常，似乎对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致，连淑妃娘娘伤了她，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额。”百里玹胤黑眸微沉，他可以想象到她当时淡然若水的态度，就像方才在牢房中，即使她面色不好，可面对生死，她还是淡然处之。那双眸子，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们回去看着她点。”

百里玹胤说完，安兮和福兮退下。

待殿门关上，百里珏才说道：“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吗？”

“没有，她隐藏的很深。那妖女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余反应。那妖女也很聪明，否则我们不会撬这么久才撬开她的嘴。她的态度不一定能证明玉华是不是钟家人，或许是，又或许不是。”百里玹胤说着，想起玉华在吃饭时，诸多跟他的九儿相似细节。玉华不可能知道九儿的习惯，而去模仿九儿的习惯。巧合，只能说是巧合。他皱了皱眉，玉华不经意的眼神跟九儿相似……

百里珏看着百里玹胤的神情，“哥，你在想什么。”

百里玹胤顿时收起心思，“她提出了放弃我们之间的协议。”

“额？”

百里玹胤将在监牢中发生的事跟百里珏一说，百里珏蹙眉道：“哥，万一她不是钟家人，这样对她是否太残忍。还有，你让淑妃去袭击她，淑妃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本来还觉得玉华因为九儿有些相似，而觉得玉华顺眼一些的百里玹胤，顿时被这话驱散走那一丝念头，他面若冰山，“不管她是不是钟家余党，她都是对朕图谋不轨的人。至于淑妃，朕不觉得朕做错了。”

“她再可恨，也终是有命在身。”百里珏觉得玉华可怜，或许是因为她太坚强，坚强的叫人有那么一丝心疼，坚强的让他想起当年的他们。即使是对手，他也会怜悯。

“珏，你忘了吗？当年我们如何发誓的？我们不能再成为任人宰割的人。没人能收集到关于她的情报，她对自己身世的含糊，这一点就很可疑。”

百里珏说道：“哥，既然你坚持如此对她。那用膳的时候，你一直看着她，她让你想起了她对吗？你不杀她，是真的因为大局，想看她如何死，还是别有其他想法。”既然百里玹胤坚持要杀，那就不该再有纠葛，否则他担心将来痛苦的是他。

百里玹胤一顿，“何意。”他不认为自己不杀玉华，是有其他想法。

“如果要杀她，直接找到证据，简单干脆，不要如此纠缠着。”百里珏摇摇头，“我担心如此下去，你会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