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浮遣走了墨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回到玉榻上,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过后他也算是休息好了,起身进了林子,林子深处有一口缸,殿里的人除了长浮没人敢靠近。
长浮便走便用鞭子抽掉竹身上的小虫,这些虫子别看长的小,害人的很,一株一丈高的竹子被他们吃到倒,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竹身外看不出什么,人便从林子里走,可一走,衣袖一带,竹子倒了,砸到人的身上还算好,有些竹子从中间断开,直直的插进人的胸口,当场毙命的不在少数。
不知走了多久,长浮来到了缸前,他先是沿着缸走了三圈儿,又拿手指敲了敲缸壁,水里是有东西胡乱的窜,长浮微弯着腰,耳朵贴着缸边儿听着里面流水的声音。
突然,长浮出鞭,直直打入水底,接着他另一只手伸进缸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木盒子,盒子像是檀木的,周身散发着暗褐色的光,长浮抽回鞭子,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颗褐红色的丹药,他记得把这药放进去的时候是透明的青色,没想到放了不过半年,丹药便把缸里黑蛇的毒性吸了个差不多。
这药是毒药,但它能救长浮的命。
当年浮云殿选址的时候,长浮便是发现了这口缸里的黑蛇,他猜测黑蛇的毒性能压制住自己体内的毒,自己的鞭子又能刚好让这群黑蛇乱作一团,即便是他潜入缸中也不会受伤。
而这些年每当毒发作的时候他便来这缸边儿走上一圈儿,手指沾一沾缸里的水便会缓解,这也证明了他选的这处没有错。
如今要离了此处,他担心自己的毒会发作的更快,所以便将丹药取出带在身上,一旦发作之时便吃下。
他记得医书上清楚的写道:“以毒攻毒,三年必亡。”
“三年。”长浮轻声叹息,这三年若是不能报了仇,又该如何。
长浮收好丹药,缓步离开竹林,手在这水缸里不过三秒,他已经感觉到周身血脉通畅,整个人都有了精神,走出竹林,看到玉榻上赫然坐着被绑住的长息,长息身旁站着双儿。
长浮一愣,随即问道:“这是?”
双儿撅着嘴跑到长浮身旁:“都是他,非要来找你,我不带他来他就又哭又闹,把周围的姐妹都吵醒了,还把你的床磕坏了。”
长息也是一副愤愤的样子:“你房里的香我受不了。”
“嗯。”
“我知道你要自己去云宫,我不同意。”长息开门见山的说,原本他是想要安稳躺着的,可是他躺着的时候听到隔壁在说长浮要孤身一人去云宫。
“里应外合如何?”长浮笑问。
长息一愣,随即点头。
长浮知晓长息的性子,单是拦着他不准他去云宫,也许拦的住;但若是让他知道他要去,那是万万拦不住的,须得安抚好他才可前往。
“我在城内,你在城外,随时听我安排。”长浮道。
“嗯?”长息挑眉。
长浮单手拿出鞭子,细细的边往手上缠边说:“朝堂之上我能左右宇文苍穹的行动,但朝堂之外须得有你与我里应外合。”
“嗯?”长息又挑了一次眉。
长浮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平日里长息要比自己心思敏捷的多,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昨晚绑了他一夜把脑子绑坏了?
“我不明白。”长息皱着眉,一脸无辜。
“简单来说,我要在宫内布陷阱,但这陷阱不到最后是万万不能被宇文苍穹看出,所以收网的时候要在宫外,你负责宫外收网。”长浮耐着性子解释:“之后我会用信笺与你联络。“
长息点了点头,片刻后笑道:“你早这样说,我不早就明白了么?“
“唰”的一声,长浮收回鞭子,长息一下没了支撑,险些跌下玉榻,长息艰难的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跳到地上,晃了晃胳膊,又抻了抻腿,这才想起来问长浮:“什么时候走?“
“现在。“长浮淡淡一笑。
安抚好长息又安顿好殿中的人,长浮起身赶往云宫,上路前他已将消息发往云宫内,不出意外,一到关外便会有宇文苍穹的人来接。
但,长浮心想,这意外是一点要发生。
一行人站在浮*脚下为长浮送行。
也不知是为何,长息竟成了这浮云殿的临时主事人,他站在最前面,双儿和媚儿站在他两侧。
长息面无表情的看着长浮。
长浮单是笑。
过了一会儿长浮开口:“走了。”
“走吧。”长**的坦然。
可真看到长浮上了马车,真看到长浮坐着的马车越驶越远,长息这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抓着腰间玉佩的手也越发的紧了,此去道路艰险,再见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模样。
….…
长浮坐在马车里,单手挑起绣着牡丹花的布帘向外看,马车外的景色还算不错,林子里的树木正发着新芽,道路两旁的格桑花也开的正艳,外面的风景和殿里的风光真是不同。
浮云殿里的花草树木多半都要败了,正式晚秋的光景,可这外面却是百花盛放。
想着想着长浮弯了弯嘴角,放下帘子,垂眸看着缠在手上的鞭子,平日他只将鞭子至于袖内,但今日他须得让这鞭子出的慢些。
马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的走着,长浮坐在车里随着马车东摇西晃,晃着晃着闭上了眼,他静静的听着外面的风声、马蹄声、虫鸣声、鸟叫声……
天与地之间一片静谧祥和。
突然,马车夫一声大叫,他将缰绳勒紧,只见那棕色的马扬起前蹄,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马车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竟是险些翻了过去。长浮一瞬间紧紧的抓住窗框,在剧烈的晃动中稳住了身子,直到马安静下来,他才从车里探出头。
“怎么了?”长浮单手扶着车框,微微探出半边身子。
“公子,你看。“马车夫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得直发抖,他颤抖着手指指了指地上。
地上躺着一个五六岁大、满身是血的孩子,那孩子看着像是没了气息,长浮轻轻一跳,跳下马车,快步向那孩子走去,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箭刺了过来,长浮轻轻一躲,那箭不偏不倚的扎进了那孩子的胸膛。
长浮眉头紧皱,看着山林深处一言不发。
那个孩子原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可就因为要救那孩子的人长浮,所以他便无辜受了那一剑,他不去追放箭的人,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是谁。
不分善恶,不论对错,只要是能让长浮伤心难受的事儿他就要做,但也从不曾杀过任何一个人,这一次,是他没看到地上的孩子。
长浮知道他的为人,也知道他不会真的要了自己的命,更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要了无辜百姓的命,他向着那林子里的人大喊:“当年我无意赢你,现下世道纷乱,你不该再纠缠我不休。“
林子里传出树叶沙沙的声音,似是有人在走动,长浮走到那孩子身侧,本想将他抱起,找个地方葬了,可当他看清那箭的时候,长浮起身回到了马车上。
“绕过孩子走。“
他刚刚看到箭尾上有留有血渍,怕是十年已经看到了那孩子,但已经晚了,那箭已出鞘,十年应该是伸手抓箭的时候弄伤了自己,只怕现在的他正在愧疚,长浮想着,安葬那孩子的事儿就让十年去做吧,也许这样能让他弥补一些心中愧疚。
果然,长浮的马车一走远,藏在树后的人便现了身,那人穿着一袭红衣,额间绣着一朵荆棘花,他看着地上的孩子,眼中竟是万愧疚,俯身将孩子抱起,在那孩子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他的话音刚落,林子里刹那间百鸟争鸣,人们宛如置身于万花丛中、百花林中,周遭皆是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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