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泰他们此次在大燕无功而返，还失了十匹良马，待回国日期将至时，穆启皇举行了场欢送宴。

宴会后，布泰提议想再和穆晟奕苏长笙两人再做一个私人宴席，穆启皇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宴席时，是苏长笙自那日莫名其妙吵架后，第一次见穆晟奕。

那天穆晟奕决然转身离去，过后也就没有再回将军府，问他身边一直跟着的穆枫，却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她，想必之前穆晟奕曾经交代过。

他们二人又再一次回到当初成婚时相处的模式，苏长笙求着他，他却躲着，只是现在，两个人的心境都和当时不同了。

席间上穆启皇和布泰言笑晏晏，穆晟奕则如一个无关的人，独自喝酒，而苏长笙则常常偷看他。

“将军，你喝酒。”苏长笙亲自倒了杯酒，小心翼翼地递给他，轻声说。

穆晟奕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喝吧，不用伺候我。”没有接她的酒杯。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你能原谅我吗？”苏长笙知道他在意被瞒着一事，那如果她不停地道歉，他是不是就会原谅她？

穆晟奕暗暗苦笑，她还是什么都不懂，那天说了多恐怕她唯一听懂和在乎的，只是自己突然反悔不愿与她圆房这事，不然她今日不会还是这个样子，怯生生地求着原谅。

苏长笙的刻意讨好和穆晟奕的无动于衷，全部落在了布泰的眼里。

思及侍卫打听回来的消息，布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生辰八字？圆房治病？

看着对面满脸恳求的苏长笙，布泰很想和穆晟奕换个位置，要是这位柔弱美人这般低声下气地求自己，会是怎样的舒坦？

“离别在即，朕祝布泰王子和东哥公主一路顺风！”穆启皇不知布泰为何一脸怪笑地看着苏长笙他们，只好出声分散他的注意力。

布泰端起酒杯，“有一件，倒是希望启皇能成全。”

穆启皇莫名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请说。”

“原本这次来只是打算为东哥求得佳偶，”忽视旁边愤怒的东哥，“但技不如人只好空手而归。只是老天爷似乎不想布泰白来大燕一趟，给我备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哦，是什么？”穆启皇猜不到，顺着他话问。

“是姻缘，是天定的姻缘。”布泰别有用意地看了一眼穆晟奕，见他犹自在独饮，“我钟情于一名大燕女子，还请启皇能成全。”

穆晟奕没有看他，神志如放空一般，一杯杯喝着酒。

苏长笙见一直道歉他都没反应，又想到此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能恹恹地陪坐在一旁。

这两人都没有留意刚刚穆启皇和布泰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穆启皇直觉不想知道这女子是谁，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不知这幸运的女子是谁？”

布泰翩翩起身，在穆启皇越来越诧异的目光中，走向对面，最后站在穆晟奕面前，“我能否与这女子在一起，也得将军成全。”

说完，不顾他与穆晟奕的身份地位有别，竟然弯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燕礼。

穆晟奕不明所以，他刚刚才因布泰不寻常的举动才回过神来，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成全，成全什么？

一旁的苏长笙也不明白，傻傻地看着。

而穆启皇则右眼皮直跳，要是到现在都猜不出布泰口中这名女子是谁，他这个皇帝就不要当了。

“布泰王子，这恐怕不妥吧！”穆启皇开口劝道。

“姻缘天定，我总得试一试。”布泰执意。

穆晟奕还在茫然中，见布泰再行一礼，恭敬有礼地说：“我钟情于夫人，希望能得将军成全，与夫人和离，好让我能娶夫人为王子妃。”

犹如平地一声闷雷，布泰的一番话瞬间把殿上所有人都惊到了。

这兄妹俩是怎么一回事，都喜欢抢别人的丈夫妻子？！

穆晟奕听后面无表情，既没有激烈地出口拒绝，也没有无所谓地点头同意，只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在原地，直视着布泰。

只是了解他的穆启皇知道，估计现在他心里，连想杀他的心都有了。

一身萧肃之气，连穆启皇都不愿在他盛怒时去摸他的逆鳞。

要是这般说来，苏长笙已成为他的逆鳞了？

原本担心不已的穆启皇突然放松下来，打算静观其变。

见穆晟奕不答，布泰又问：“将军不说话，是同意了？”

穆晟奕双手握拳，指甲伤到手掌的痛感让他不至于被盛怒失了理智，“布泰王子原来还记得，她是我的夫人！”

布泰一笑，“我们蒙国人不似大燕，对女子的贞洁不甚在意，女子再嫁也属常事。只要将军和夫人和离，我自当大礼迎娶夫人，做我蒙国王子妃。他日我若继承蒙国大王之位，她也就是唯一一位大王大妃。”

不待穆晟奕回答，布泰转而问苏长笙：“苏小姐，如何？”

布泰不称呼苏长笙为夫人，而是叫了她未出阁时的称呼，意义明了。

苏长笙不看他，从刚刚布泰说出要娶她时，她就有点惊呆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听见布泰问她，苏长笙才回过神来，对上布泰看似诚恳却有点戏谑的眼神，更加慌了神。茫然四顾，想看看谁能帮她。

苏长笙第一时间看向坐在高位的穆启皇，见他微微地摇摇头，又把目光移向别处，但今日苏丞相没有来，她找不到一直为她庇护的阿爹。

在苏长笙慌乱时，穆晟奕却安静异常。

他一直暗中留意着苏长笙，察觉到她的慌乱，也发现她无意识地在寻求帮助。

只是，他就坐在她旁边，为什么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不是他？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得到他。

为什么，她却视而不见？

是不是在她心里，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苏小姐，你觉得如何？”布泰往苏长笙那走了两步，离着她更近了。

苏长笙下意识地回答：“不。”

布泰料到了，也不恼，笑着拿出一张黄纸递给苏长笙，“苏小姐不妨看了这，才决定。”

苏长笙很犹豫地接过黄纸，只看了一眼，震惊地问：“这是？”

布泰道：“这是我的生辰八字，苏小姐看着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何止是熟悉，苏长笙是烂熟于心。

震惊地不止是苏长笙一人，在她旁边的穆晟奕也是。

前几日才说要帮她找其他生辰八字相符的人，谁知道，今日竟然出现了！

穆晟奕假装镇定地端起一杯酒，而坐在高位的穆启皇却发现他手不自觉地抖了几下。

“苏小姐，”布泰在等着她回答。

而假装喝酒的穆晟奕也是。

苏长笙，你要怎样选，两个生辰八字相符的男子，你究竟要谁？还是谁都不重要，只要愿意与你圆房就好？若真是这样，不愿的穆晟奕和愿意的布泰，你要谁？

穆晟奕在等着，等着她的答案。

苏长笙脑中一片空白，此时她终于记得她身旁的穆晟奕，转头看向他，却发现穆晟奕正在一脸无所谓地喝酒。

“将军，”苏长笙声音有点小颤抖，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想问问他，或许她在默默期待着，穆晟奕替她拒绝掉。

穆晟奕扯了扯嘴角，有点苦涩，是终于记起自己这个所谓的丈夫了吗？

“你自己决定就好。”穆晟奕没有给她想要的回答，他在想，只要苏长笙再确定地说一个不，哪怕要他此时为她与布泰兵戎相见，他也愿意。

苏长笙不知他的期待，见穆晟奕冷淡地如同谈论着一个陌生人，她突然记起那天他说过的话：

“我发现我做不到。”

“离着你十九岁生辰还有快半年的时间，总能找到另一个八字相符的人。”

是啊，穆晟奕说过的，说他不愿意和她圆房了，说会帮她找另一个八字相符的男人的。现在，相符的男子已经自己出现了，他不用找了，省事了，他不会再管她了。

只要她一点头，穆晟奕就能把她这包袱给甩开了。

所以，她还期望他什么呢？

“苏小姐，你有决定了吗？”布泰又一次逼问。

苏长笙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到桌上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时，她又犹豫了，错过了穆晟奕，要是再错过这个布泰，她还能平安地度过她十九岁的生辰吗？

“我，”苏长笙看向布泰，布泰眼中有着她看不清的异色，令她不由得从心底涌上一阵冷意。

即使是之前和穆晟奕相处得不愉快，即使是穆晟奕曾经威胁恐吓她，她也不曾如现在这般，在布泰身上感动一阵说不上来的惧意，令她犹如身在冰冻之中，动弹不得。

穆晟奕慢慢地闭起双眼，苏长笙的犹豫他知道了，没有比这更伤他的了。

一个月的相处，几日前的相互扶持心意相通，也比不过一个荒诞的圆房之说。

“我三日之后启程回蒙国，希望到时能得到苏小姐的答复，好让我回去之后马上准备迎娶之事。”布泰退后一步，给了她看似考虑的时间。

这状况不断的宴会终于结束了，穆启皇送走了布泰他们，挥了挥手，让满宫殿的侍女侍卫都退下，叹气着也走了，留下穆晟奕和苏长笙他们。

两人都没有言语，安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

许久之后，苏长笙才开口问：“你为什么不拒绝？”

他是她的丈夫，他可以拒绝的，但是他却一字不说。

穆晟奕深深吸了口气，“你在犹豫。”她犹豫，那他有什么立场来替她拒绝，他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都不是吗？

“我，”苏长笙想反驳，却无话可说，因为她真的曾经犹豫了，虽然只有很短很短的时间。

穆晟奕低低的笑开，低沉的笑声在空荡的大殿中有点回响，听着有苦涩有无奈。

“苏长笙，”穆晟奕突然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心？“

苏长笙不明白，有没有心？

穆晟奕继续说：“好好想想，你要我，还是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