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会，我爸得了一场重病。

为了给他治病，我家一夜之间沦为赤贫，还欠了一屁股债。

很多次我都想辍学南下打工，但每当跟他商量起这个，我爸就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说我是全家唯一的希望，如果我要因为他而辍学，他就马上从楼上跳下去。

我只能继续读书，可他的住院费还得继续交下去。

实在被钱逼得没辙了，我就趁每天下晚自习的那点时间，偷着打点英雄联盟的代练单子挣点外快。

起初，我听说“代练通”不错，就在那边打。

只是我家里的电脑被债主拿走顶债了，还得跑去网吧里打。算上网费的话，每个月实际也挣不到几个钱了。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另谋出路的时候，也许是看我可怜吧，我常去的那家小网吧的网管给我指了一条路。

他说有家大网咖正在招代练，待遇相当不错，让我过去试试。

我都快被钱给逼死了，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当天晚上我就倒了两班公交车，来到了那家大网咖。

到了地方我才发现，这儿可不仅仅是上网的地方，它是集网咖、电玩、KTV、酒吧于一体的大型娱乐城，装修得很是奢豪。

尤其在酒吧和KTV那两层，除了装修得很上档次之外，还有不少浓妆艳抹的漂亮姑娘，穿着还都很暴露，我感觉自己要是再看几眼，估计鼻血就要喷涌而出了。

网咖就设在四楼，出了电梯就能看到一张海报，写着“招贤纳士”之类的话语，上面写明了招代练的要求和待遇。

我简单看了一下，发现这家网咖所给的待遇确实不错，不仅有奖金，而且分成还比“代练通”上的高上太多太多。

我推开门，就往网咖前台走去。

前台的女网管，这是任何一家上档次的网咖的门面。

据说，请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网管坐镇，网咖的生意会好上三成不止。

而徐妍妃就是这样一个“招财猫”式的女网管。

她个子虽然不高，却显得格外丰满动人。也许是平日里注意锻炼的关系吧，她臀部挺翘，腰身也十分纤细，这些特质更衬得上围饱满突出。鹅蛋儿脸，尖尖的下巴，不长不短的头发歪扎成个马尾梳在脑后，俏丽极了。

只可惜我当时都快饿死了，根本无心欣赏她的美貌。

在我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来意之后，她一脸歉意地告诉我说，也许是她们网咖给出的条件太丰厚的关系，来应聘的人很多很多，已经招满了。

我靠，招满了？！

听了她的话，我就像只泻了气的气球，顿时就瘪了下去。

我可怜巴巴地求她：“这位姐姐，我水平很好的，给个机会吧！”

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像极了路边的流浪狗——为了省下坐公交车的钱，我这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实在是饿坏了。

饥饿让我把什么尊严，什么面子，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只想不惜一切拿下这个机会。

还好，徐妍妃是个心软的好姑娘，她听了我的话，面露挣扎地打量着我，白贝壳一样牙齿轻咬着下嘴唇：“这个……”

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姐姐，求求你了，给我个机会吧，我一定好好干！”

她突然问我：“你是一中的学生？”

一听这话，我就觉得完蛋了。我是穿着学校的校服过来的，好几天都没洗了，前襟上沾着斑斑点点的墨渍，袖口还满是污渍。我当然知道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出去应聘不合适，可我实在没有其它能够穿得出去的衣服了。

我轻轻点头：“嗯，我是一中的。”

她一脸诧异：“一中可是瀛州最好的高中了，你好好读书啊，当什么代练啊！以后要是考个好大学，可比做代练有出息多了！”

让我考大学？

我倒是想啊，我还想考研、考博、出国留学呢！我当然知道只要选了个稍微好点的专业，等毕业之后月薪好几万都不是没有可能的，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也得能撑到那时候啊！

按照我家当下的经济状况，别说出国留学的高昂学费了，单单本科第一学期的学费就够我吃一壶的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没钱。”

“没钱就跟你家里人要嘛！你既然叫我姐姐了，那你就听姐姐一句劝，好好地上你的学，别做什么代练了。只有读不进书的人，才来做这个呢。”

在徐妍妃的眼里，我估计就是个不懂事的网瘾少年吧！

我的自尊心让我没办法跟她解释我家的条件是有多窘迫，我只能继续求她：“姐，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那就给我这个机会吧！我是的的确确需要这笔钱。”

我用我能给出的最最恳切的眼神望着她。

她在对面看着我，没有说话。

1秒。

2秒。

……

5秒！

就当我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心理建设的时候，她却松口了，她说看在一中的份上，她就帮我这一次。

说着，她拿起电话，对那边说了些什么，在得到答复之后，又对我说：“跟我来吧。”

她摇摆着婀娜的身段，身姿绰约地领着我往前走，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丝丝芳香。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种高档网咖，颇有些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好奇地看看这儿，看看这儿。

这里是大厅，那儿是卡座，前面拐角那儿竟然还专门划分出来了电竞区，哇，竟然还有一个大屏幕，上面正在放着LPL的比赛，好像是EDG在打RNG……

到了一间门牌写着“会议室”的房间，她停下了脚步。

“哎哟，瞧我这脑子！”她拍着额头，轻叫了一声，转过身来问我，“对了，你是什么段位来着？”

段位吗？

我迟疑了一下。

看我面露难色，她不屑地撇了撇嘴：“算了算了，你一个一中的好学生，估计段位也高不到哪儿去！不过记住了，一会里面的人如果问你，你就说你是电一钻二的好了，先告诉你，这是我们网咖招代练的最低门槛，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要是你自己实力不行，被刷了下去，还是趁早死了这心，回去好好读书吧！”

“嗯，谢谢姐姐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轻叩了几下门。

门开了。

嚯，偌大的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

徐妍妃小声地说：“你看，姐没骗你吧？因为给的条件好，我们瀛州本地的大神差不多全都被吸引来了，别说钻一钻二了，里面还有大师王者呢！”

看我们进来，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悦，他责问徐妍妃道：“小徐啊，我不是说了吗，让你不要再招人了，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领进来一个？”

徐妍妃娇俏地吐了吐舌头，答道：“张总，我这个表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个事，就跟我吵着嚷着非要过来试试，我实在拗不过他，所以……您就给个机会呗？”

她说话的工夫，这个张总也看清了我的校服：“哟，你这个表弟还是一中的高材生啊？”

徐妍妃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是啊，一中的呢！我也劝他了，让他好好在学校里面念书，没事跑来当什么代练啊！可现在的孩子啊，一个赛过一个地有主意，我口水都快要跟他说干了，他就是不听。没办法，只得把他带过来了，等会把他刷下去，也好彻底断了他这念想。”

张总看向我，也许是一中的关系吧，他的语气变得和蔼了一些：“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王岩，三横一竖王，岩石的岩。”

“嗯，王岩，我们这儿是做什么的，想必你都已经从你表姐那儿知道了。没错，我们这儿给出的条件相当丰厚，也许是过于丰厚了。但我张永新拿出这么多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绝不是想要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更不想养出一帮光吃饭不干活的蛀虫出来。如果你是存着来打游戏的心思，我劝你还是别浪费这个时间了。”

我连忙说：“张总，我一定好好干。”

“嗯，你先坐吧。对了，刚才小徐没说，你是什么段位？”

“呃……”

我迟疑了一下，徐妍妃站在那儿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

“电一，钻二。”我说。

我刚说完，就听旁边一声嗤笑：“呵呵，还电一钻二呢，你们一中英雄联盟玩得好的，我个个都认识，怎么没听说过你啊！”

我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当我看清了那人的脸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我认识——确切地说，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这小子叫刘鸣胜，是卫校的扛把子，因为他们学校跟我们学校离得近，我们学校有一帮人就是跟他混的。

有一次，我的一个处得不错的朋友在网吧惹到了他们的人，还是刘鸣胜亲自带人来把他给教训了一顿。

打得很惨很惨。

在那之后，我这个朋友像是受了很大刺激，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此时，刘鸣胜正面色不善地瞪着我。

不，不仅是他，我突然察觉到整个会议室的人，除了张总和徐妍妃，似乎都对我充满了敌意。

这是怎么回事？

我压下心中因刘鸣胜而起的怒火，答道：“是吗？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孤僻吧，我一般都是自己玩自己的。”

刘鸣胜冷笑了三声，语气不屑地说道：“你就吹吧，我他妈才不信你们一中这些乖宝宝能玩好英雄联盟了！你们学校门口那家巨生网咖，老子也不是没去玩过，那边的人都什么垃圾水平啊！小学生——这三个字说的就是你们这些渣子！”

他这简直就是指着我的鼻子怒骂了。

其余的那些应聘代练也都冷眼看着我，有的人甚至还应和道：“就是，就凭一中那帮乖宝宝，能玩得好英雄联盟？别他妈搞笑了！”

这时候，倒是徐妍妃站了出来：“刘鸣胜你够了！”

刘鸣胜嬉皮笑脸地瞟了眼徐妍妃，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徐姐，我错了，我错了。但是一中的娃娃……呵呵，还是滚回去好好学习吧！”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刘鸣胜他们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都是因为一中这样一个身份！

我也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忍让下去了。

否则，这些人就要爬到我头上来拉屎拉尿了！

我也冷笑了三声，接着，我直视着刘鸣胜的双眼，朗声说道：“说起英雄联盟水平……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刘鸣胜，当然也不是针对在座的各位，我不得不说，你们其实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