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最后一丝缝的时候，我看到了地面在远离。眼皮终于塌了下来，感觉到脚掌已经悬空，腰身勒在董翊的臂膀，头枕着他宽阔的肩膀。他应该是带我飞离了董竣的宅院，我感觉到风往后挠着我的发丝，带着淡淡湿的雾气吹打着我的脸。

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低吟着董翊的声音，“慕灵，清醒一点，不能睡过去，不能。”我又努力试着睁开自己的眼睛，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我真的好想告诉他，不是我没有努力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体内的阴冷之气比之前蹿腾得更加厉害，我的肌肤和骨骼有寸寸裂开的疼痛，如凌迟一般。这是魂飞魄散的前兆么？我不怕再死一次，我害怕自己独自坠入冰冷深渊的恐惧。赵昱，你不是转世了么？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哪怕只一面。我真的不能再见你了么？

我越想那股阴冷之气蹿腾得越厉害，连心脏都带着撕裂的疼痛，却一会儿是冰冷锥心，一会儿仿佛被烈火炙烤。我在内心痛苦地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忽然嘴唇被一个温柔的物体覆盖住，一股温暖的气流传入，仿佛能稍微压制我体内那股阴冷之气。我的意识也不再被那阴邪之气侵吞，瞬间大脑恢复一些意识，我微微睁开眼睛，那整齐的眉宇竟在我眼前，如此贴近。是赵昱么？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又是一股锥心的疼痛，我的心仿佛要被撕成一片一片了。为什么我每次一想都会加重锥心的疼痛和身体皴裂的折磨。

送入体内的暖流让我的意识逐渐清晰过来，我努力地睁开眼睛，那整齐眉宇下并不是我朝思暮想的深邃眼眸，而是那双细长的桃花眼。这个贴在我唇上的男人竟然是董翊。感到手恢复了些知觉，我本能地用力推了他一掌。身体脱离了他，坠入空中。可我并没有恢复功力，只是恢复了些许知觉，并不能飞翔。从那么高的空中坠落我不会死，但有可能身体会摔成几节。

我知道董翊是在对我输入阳气，他想用那股阳气镇住董竣的妖法。可是这么做最多只能驱散那股阴邪对我大脑意识的侵蚀，并不能消除我身体的痛苦。我不想他白白耗损阳气，这样是会折寿的，不值得。更何况他破除了董竣的屏障，受了内伤，再消耗阳气无疑是雪上加霜。

就当我以为自己会摔成几段，却跌入一个怀抱。董翊那双坚定有力的细长桃花眼，闪过一些失神，“你这是干什么？”我依靠在董翊的肩上，望着他深色如黑夜般宁静的眼眸，我用尽所有力气摇摇头。没有了阳气的输送，我的意识再次被侵蚀，眼皮重重垂下。

啪啪，我的脸蛋似乎被重重地抽了两下，生疼。可这远及不上身体内那股阴邪之气的折磨。我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董翊对我怒骂道，“你这个蠢材，给我醒醒，不要白白耗损我的阳气。”

我感到浑身有一股电流通过，暖暖的，身体感到稍许舒适。发现自己在一个大房间内，被强光笼罩，地上有一个很大的太极八卦。董翊正在给我施法。

“董翊，你这混蛋，能不能不要打我的脸，”我喃喃责怪道。

董翊轻哼了一下说道，“你能不能别每次我救你的时候都骂我。”

“我说了不要打我的脸，”意识没有完全恢复的我还在固执地坚持。

董翊说道，“我说了不要睡，是你的脸重要还是命重要。”

“我本来就已经没有命的，看着这张脸，或许我心中还会有执念。脸对于女人来说很重要，你不懂。”我认真的说道。一个女人还在乎自己的容颜，只因为心里住着一个很重要的人。也许董翊听不明白，可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你再不清醒，我就解掉你的衣衫，看你会不会恨我，”说着董翊的手挪到了我一副的纽扣处，墨色的眸子透露出几分挑衅。

“会啊，当然会恨你。”我望望他，眼眸又垂了下去。我知道他想输入他的功力镇压那股邪气，可是我不想再耗损他的功力了。在叫了我几声没有答应他，我感觉到身体浮起来，衣衫褪尽，然后盘坐在太极的黑色圆部分。他双掌贴在我后背的肌肤上，一阵温和的力量透过背传入而来。可是好像我体内的阴邪之力翻腾得更厉害。

我身子一软，无力地往后以仰，靠在董翊结实的胸膛上。他的温热透过背夹传递到身体，胸膛渗出的汗水顺着我的背滑下。董翊原本就受了内伤，现在功力耗损过度，哇的一下吐出一小口血，他双手扶着我的臂膀，下巴磕在了我的肩膀上。唇齿的血液滴落在我的锁骨。我们两个像枯萎的白菜，倚靠在一起。

“放弃吧，董翊。”我无力地说道。

董翊抬起眼眸，苦涩一笑，“这不像我认识的你。记得才认识你的时候，你是那样不屈不挠。”

“如果真的有希望，我又何尝愿意放弃。我不愿意抱有毫无根据的希望。”我侧脸过去，董翊的唇边还留着血。我努力抬起手臂，想要为他擦拭唇边的血渍。可刚举到半空中，却无力再支撑，垂了下来，身子歪斜倒下。董翊结实有力的胳膊揽住了我的身体。我躺在他的臂弯里，眼中他一张一合的嘴又像在骂我，可我却听不到一点声音。视野中他紧皱的眉宇，真挚而坚毅的眼眸，开始变得逐渐模糊。我的眼皮最终还是塌陷下来。

仿佛自己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又好像穿过一个黑，长，冷的狭长隧道。远处有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我又能看见了，赵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躺在他的臂弯里，他深邃的眸子温润如玉，柔情地看着我，他的微笑亦如初见时的那样，亲切如春天里的暖阳。

“赵昱，是你么？”我的眼眶温热湿润了，抬起手轻轻抚上这张久违的俊脸，手触碰到的是热的肌肤，紧实的脸庞。真的是赵昱，我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热泪沿着眼角溢出来，如泉涌。我不舍得从他的脸庞挪开我的手，我怕一挪开他就消失不见了。我哽咽着，眼巴巴地望着他，以前在梦里有多少话要对他说，一时间全都卡在喉咙里。

赵昱用温热的大手把我抚在他脸上的手握在掌心，对我柔声道，“慕灵，你不要睡，醒醒。”

我撑起身体，勾住了她的脖子，抱紧了他，侧脸贴着他温热的脖颈。这不是幻觉，他是热的，我能抱住他。开心得眼泪顺着双夹流下来，我柔声在他耳边，“我一直都醒着，我不会睡，我也不敢睡。我怕我一睡着你就不见了，就像每次在梦里那样。”

我的眼泪如山洪决堤打湿了赵昱的肩膀，“你知道么？这一百年来有多少次梦到你，我是哭着从梦里醒过来。你知道这一百年我是怎么熬过来了的么？我不能与人打交道，我要躲避一些道行高的人追捕。虽然我是成精的僵尸，但天地间对我能够成威胁的还有旱天雷。有时候我只能躲进漆黑冰冷的山洞。碰上强劲的敌手，虽不能让我致命，但那些有点威力的法器打在身上像烙铁一样。一旦我侥幸逃脱，躲进山洞里，我就会想你。我是个僵尸，没有人能救我。我好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想起初见时你将我从绝望中救起，教会了我心存希望地活着。”

我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胸腔有些抽搐。我摸道自己的脖颈，取下那块金镶玉如意锁放在他的掌心，“你看，这是咱们成亲当晚，你亲手给我戴上的。你说过你要锁我一辈子，要我永世只做你的新娘。可是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老天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我一面哭，一面着捏起小拳头捶打着赵昱的胸膛。

“赵昱，在你死后我咬死过一百多号人，我成魔了，你还爱我么？”

“一百多年了，我比以前更不人不鬼，你还爱我么？”

赵昱的眼眶也满是泪水，他的双唇微微发颤，只是轻唤，“慕灵，别说了。让我救你。”

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不要。百年前我变成僵尸了你还在空湛的剑下救了我，我却再也无法见到你。这次你再救我，会不会永不超生。”

赵昱的泪沿着鼻梁滑落，滴在了我的脸颊。他轻轻托起我的脸，怜惜地帮我拭干泪水。

“我不要你救我。”我双目含泪，微微握住他的手，“昱哥哥，你能不能再爱我？”

他的眼角溢出一滴泪，努力挤出一个而微笑，双唇落在我耳边。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的双唇覆盖上来，侵吞着我的一切。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霸道，我沉浸在他温柔的霸道里，让我世界一切的一切，全都给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