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一门七道士,父子三天师,贺道怎可能看不懂伊儿的路数。
贺家古籍秘法无数,哪怕没有受箓的俗家小道练习的基础驱邪解煞,都比这女孩的身法口诀精深,贺家随便一门旁系子孙站在伊儿面前,都能给她贬的一无是处,更别说从小寺院长大,接受佛道洗礼两法双修的贺道。
不过贺道并不想暴露自己身份,盘腿坐地,口念经文。
十米内没有飞蛾蚊虫,千米内的夜蝉青蛙杂乱嘶鸣变的温馨,仿佛都在受贺道的佛法度化。
“看不懂就别摇头晃脑,不懂装懂很欠的,知道吗?”伊儿清澈的眸子狠狠剜一眼贺道。
“不好意思,小僧唐突了,望女施主见谅。”
贺道很无语,看向楼下背皮卡丘双肩背包的老头,心里顿时疑惑起来。
老头居然是道家心动一境的修为,比伊儿整整高两个大境,伊儿最多是筑基初期,只能闻一丝鬼妖邪气。
这老头不简单呀!
贺道父亲和大伯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和环境,才练到心动二境巅峰,这世上高人还是蛮多的。
仅从道法修为上来说,一境和二境修为看似一墙之隔,实则相差千里,贺道佛法境界在大乘二境,道法勉强在心动一境巅峰。
若是跟老头比划两下,不吹不黑,贺道能在十秒之内将老头干进医院躺半年。
贺道对两人底细了如指掌,他便不再多想。
一卷经书念完,闭眼进入梦乡,浑身弥漫一层若隐若现的淡蓝色光芒,像羊胎孕育的婴儿,百毒不侵。
“嗯?这是……”老者眉头紧蹙。
“怎么了,爷爷?”伊儿不明所以。
“宝光护体,妖邪不侵,鬼怪不入,比起老夫有过之而无不及,难得,难得啊!”
老头表情凝重,阵阵赞叹。
伊儿两眼一白,不屑的说道:“有那么厉害?我都看不见,还圣光咧。”
“天下之大,你看不见的东西多了去,十八年了都,你还是筑基初期,只能闻鬼气,不能见鬼影,哪天老头我一撒手,这江湖你是走不下去了,找个老实人嫁了吧!”
老头摇摇头,对孙女是宠爱又无奈。
伊儿自然不服,说:“哦,你把外人吹的那么响,把自己孙女贬的百无一是,我果然是您儿子亲生的啊!”
不服气归不服气,既然爷爷都高看小和尚,伊儿自然不能反驳,更不会自讨没趣的找贺道一较高下。
在老头边上撒撒娇,逗老头宠溺一笑,她也是快乐的。
两人并没有打扰贺道休息,既然贺家鬼屋一切正常,爷孙俩便择一处偏房,天亮离开。
午夜,冷风吹的哗啦响,一阵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伊儿打个寒颤,睁开惺忪睡眼,看见老头道袍加身,罗盘在手,护在伊儿左右。
“有东西进来了?”伊儿小声问。
老头盯着罗盘不停转圈的指针,说道:“别怕,爷爷在呢!”
伊儿两眼一晕,老头哪只眼看见她害怕了?
屋外黑云浓浓,阴风乍起,一鼓两锣三喇叭像新婚的奏乐,黑云里蹦跳出一支抬着大红轿子的乐队。
贺道盘腿坐在阁楼,望向不寻常的一幕。
“路过的吗?”
倘若是路过的孤魂野鬼,贺道没必要亲自动手,反正楼下有两个抓鬼的道士。
“何方高人,伤我手足,毁我子孙百年修行!”
声如洪雷,音寒渗人,言语气势磅礴,来者不善。
“以为谁呢,爷爷你老对手,红鲤来啦!”伊儿朝老头做了个鬼脸,嬉笑笑的。
“我没伤她手足,更没灭他子孙啊!”老头挺郁闷,头都大了。
“不是爷爷你,她怎么半夜找这儿来了,难道心心念风流倜傥的爷爷,故意找借口来看你?”
伊儿吐吐娇舌,俏皮的话可给八十多岁的老头脸都羞红了。
爷孙俩放下戒心,转念一想,红鲤是来寻仇的,既然不是伊老头,那么只能是楼上的小和尚。
贺道一跃下楼,临风而立,停在红轿子前方,手执佛珠,心神不乱,很有气派。
“秃驴,欺我子孙,何意?”
声音从娇子里传来,音量轻柔,但若是凡胎肉骨,必然心神迷惘,跪地不起。
“一条小鲤鱼,这么凶?”贺道天眼一看,便给娇中人影看的明白。
红鲤,花溪镇清水河的一尾鲤鱼,四百余年的修行,道行跟伊老头不相上下。
“伤我手足,灭我子孙,必诛之!”
漫天云雾透长天,红鲤一身华丽大红袍,眼神如碧波清澈,眉似月牙,举手投足间露出成熟女人的韵味,修长的身子轻盈走出大红轿子,将身边所有阴霾悉数赶走了。
贺道眼都看直了,这年头妖精都这么撩人妩媚吗?
“我度你归西!”红鲤满脸愤怒,素手朝天一杨,红唇抖出四字法阵:
【碧水波澜】
漆黑的天,妖气森森。
天地间,突然灌来一片风雨,气势恢宏如瀑布,漫天碧水所到之处如蝗虫过野,地裂树倒,死意沉沉。
贺道嘴角一歪,单手执佛珠朝天,凝聚胸中莲台佛法,扬天弹出一珠佛粒。
【万法唯心】
大乘二境佛法,天眼观阴阳,佛法在心凝筑莲花台,虽只是莲子大小,但破一妖孽的水系法阵,简直不要太轻松。
红鲤在贺道佛法笼罩肉身刹那,脸色大变,身形一闪,金莲小脚落在红轿子上端。
红袍膨胀张开,像一朵绽放的红玫瑰,浑身带刺,脱口而出:
【万丈狂澜】
风云突变,四壁流水瀑布顷刻高达万丈,如崎岖雄峰险幽,沉寂万年的水泉喷涌而出。
势如闪电,直射贺道胸膛,触水雾者必死。
“小心!”伊老头心头一颤,有种说不上来的震撼。
想不到年不过二十的小伙子,竟然逼得修成人形的红鲤使出压箱底的绝杀手段。
尽管之前高看贺道的境界,但万万没想到他能轻松避开红鲤的看家本领碧水波澜,不可思议的将红鲤逼上绝境,使出压箱底的绝杀技。
哪怕伊老头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都未必能让红鲤使出碧水波澜这般四面埋伏的凶险阵法。
此刻,伊老头才明白,长江后浪推前浪,山外自有高人在。
【佛性禅心】
贺道口吐金言禅法,整个人盘腿而坐,护体宝光瞬间加身三寸,禅指朝红鲤一点。
距离不过十丈,一息之间,一道金光在黑夜中冲破澎湃的泉壁。
金光过隙百鬼千妖不可挡,直透红鲤光洁的眉心,没入脑海中。
“铛!”
古朴悠扬的沉闷声在红鲤脑海中翻江倒海震荡起来,雄浑绵长的鸣响久久不息,回荡远近。
“大师,请大师饶小妖一命,我愿……我愿……啊!”
红鲤身姿一崴,从轿顶跌落下来,狼狈不堪。
“大师,请手下留情……”伊老头眼都红了,心都提到嗓子眼。
可怕,太可怕了!
伊老头和红鲤,心里都泛起了恐惧,贺道的手段震撼的他俩冷汗直冒。
两息之前,红鲤是气质端雅,带毒的红玫瑰,高高在上俯看众生的女王大人。
此刻却两脚发软,哆嗦着软绵身姿,芊芊细手抱头,一脸痛苦的求饶。
“修行不易,日后你一心向善,不再作恶,小僧自当饶你一命。”
贺道随手一杨,森森妖孽邪气全都隐匿不见,荒村恢复平静,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
“是,小妖谨记,是小妖冒犯大师,叩首谢罪。”
红鲤修行四百年,倒没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反而守花溪镇四季风调雨顺。
贺道具有天眼通,自然看的明白红鲤并无恶果,贺道没理会红鲤,打着哈欠独步上楼。
天马上就要亮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伊老头长叹一口气,望一眼两眼恍惚满脸苍白的红鲤,翘翘鼻子,轻声说:“还不快走。”
他怕贺道改变放生的善念。
红鲤整理衣衫,冲伊老头媚眼一瞪,小脚狠狠蹬一下地面,一脸傲气,说:“我走与不走,与你何干?”
“呃……”伊儿爷爷头皮一麻,嘴一哆嗦,一句话都没再说,负手离去。
伊儿看爷爷无奈又不舍的模样,偷偷捂嘴笑,但一想贺道展露出来的实力,俊俏的笑脸瞬间认真起来。
“高人都喜欢深藏不露吗?看来,我得更加努力才行!”伊儿拽紧小粉拳,望向楼上闭眼瞌睡的贺道。
同是十年修道,我怎愿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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