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打车去的，因为五元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催促，赵构当年十二道金牌召回岳王爷也没他这么急。

我们约定在离天宝大厦一站地的地方汇合，五元鬼鬼祟祟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看我下了车才溜了出来。

“先说好！”五元劈头就这么一句，“你的事先不要提，我还在想办法，今晚你就踏踏实实看出好戏。”

“什么好戏？”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只能顺着来，其实心里也有了好奇。

“嘿嘿，保密，一般人没这机会，你这小子不是正常人，刚好叫你开开眼。咦，你身上的阴气加重了，又撞鬼了？”五元压低声音说，说着就带我往前走。

我暗暗苦笑一声，是啊，正常人是撞鬼，我是被鬼撞，撞的还不是一个两个，甚至都成为女鬼老公了。

这些事现在说也不合适，明天坐下来好好的请教一番才对，我就没和他说。

五元似乎对我满身阴气并不在意，也不是很意外，没再追问，带着我来到天宝大厦外围，东摸摸西看看，才选择藏在一处花坛背后，探头探脑地看。

天宝大厦和往常一样矗立着，外表看着很普通的一栋写字高楼，甚至装潢都不算顶尖，在省城排不上名次，我却知道，这里可是名副其实的“鬼楼”。

而且和我息息相关，想到这，我更加认真观察起来。

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周围最可疑的只有两个人，就是我和五元，其他连一辆车一个人甚至风声蛐蛐叫都没有，静谧异常，如同死水。

五元把我叫过来看戏，这哪像搭台唱戏的样子？

我不禁看看五元，五元冲我神秘一笑。

倏地，我想到了，正常城市的夜晚怎么可能这么安静，或是汽车喇叭人喊狗吠，或是风声虫鸣，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声音，绝不可能这么寂静，甚至，天宝大厦周边的树叶都一动不动，像是雕塑一样。

死静，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惊诧之下，扭头再看五元，这厮正一脸高人状，斜觑着我小声说道：“小子，怎么样，看出门道来了？”

“道长，我知道你是高人，就别卖关子了，麻烦您麻利点吧。”我没好气地说道。

五元嘿嘿一笑，摸出一张符箓，念念有辞：“太极上法，常能行之，符君神威，助我开门，急急如律令，开——”

念完咒他把符纸往前一甩，符箓纸凌空，无火自燃，发出幽幽的碧火，近在咫尺却没有丝毫温度，周围空间却产生了微微波动，甚至肉眼都能看到淡淡的涟漪，像是在一处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粒小石子。

然后，五元扯住我的胳膊，一步就迈入涟漪深处。

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我们还在花坛背后，但是耳边传来了风声，以及若有若无的人说话声音，还有噼噼啪啪的声响，有光线忽明忽暗地闪烁，温度陡降，阴冷刺骨。

我半蹲着，伸出脑袋一看，卧槽，天宝大厦笼罩着无尽的雾气，雾气翻涌在大厦表面，显化出各式各样的脸孔，做出无声的嘶吼状，显得万分痛苦，就和我灵魂出窍那日看到的一样。

在楼里，还有一些光亮在移动，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这些光亮都是火光，因为我看到楼下站着二十多个青衣道士，交头接耳，手里都举着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噼噼啪啪的声响就来自于此。

“那些火把烧的都是尸油，只有烧尸油，鬼魂才能看清楚脚下的道路，去它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否则就会在城市里乱窜。”五元附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去哪？地府吗？”我疑惑道。

“不是的，地府一百多年前被阳间力量毁坏了，黄泉路阻断，阴差也不再出现，人死后变成鬼，也走不上黄泉路去不了地府投入轮回。”

“那都去哪了？”

“有一些自然消散，有一些被鬼界聚集地瓜分引渡，有的则成为孤魂野鬼。”

“鬼界？是在另一个空间吗？”

“不是，就在地球上，看，开始作法开辟一条临时冥道了。”

只见从大厦里面走出几个一手举火把一手拿木剑的青袍道士，在门口排成两排，最后走出来一个道士，却是一个女的。

我瞠目结舌，这不就是我灵魂出窍，在这大厦十四层，诚泰调查公司见过的那个女道士吗？

“她是谁？”我赶紧问五元。

“她？”五元的语气很是古怪，说道，“她是我的大师姐，青云观现在的观主，道号一元。”

一元道长？这个名号似曾相识，我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却模模糊糊记不起来。

借着摇摆的火光，能看到一元道长个头在一米六五左右，身材苗条有致，道袍随风摇摆，头上戴着一顶天平冠，头发都窝在里面。

虽然距离有点远，火光明暗不定，看她面容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自动脑补出了她的面容，和那次见到的一样，峨眉凤眼，琼鼻樱唇。

一元一挥手，脆声喝道：“摆香案，通冥路。”

旁边有几个道士抬过来一张大桌子，放了一个神龛，里面供奉着应该是三清师祖，神龛前放了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支手指粗的香，青烟袅袅，笔直向上。

“那是阴香，给鬼界来的接引使者引路的。”五元悄声说道。

一元略一正冠，拿出一把木剑，打出一张符箓，无火自燃，木剑插在符箓上，脚下踩着玄妙步伐，高声念咒：“太极上法，道阻且长，符君神威，助我引魂，急急如律令，散，寻，凝——”

随着她念咒之声，只见阴香极速燃烧，瞬间已经烧掉三分之一，青烟无风凌乱，向四面八方虚空中飘去。

片刻后，散去的青烟从四面八方倏地开始返回，聚集在一起，凌空平放，指向一个方位，随后，像失重似得掉落在地面，卷起弥漫，形成一条宽三四米长十多米的烟气小道。

一元这时又喊道：“冥道现，护阴魂。”

周围那二十多个青衣道士高呼一声，呼啦啦站在烟气小径两边，两两相对，高举火把。

一元又喊一声：“请驭鬼卫家、养玉郑家两家道友在旁看护，以防意外。”

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一些人影在闪动，甚至天宝大厦背侧都传来呼应。

看这架势，可是大手笔啊，到底会出现什么？

烟气小道尽头，忽然出现了一片浓重的白色迷雾，似乎是虚空生出，瞬间掩盖了周围的景象。

紧接着，里面传出一声尖锐的唢呐声，一声过后戛然而止，同时一顶红色小轿从雾中露了出来。

“来的是鬼轿。”五元脱口而出。

“鬼轿？是指这顶轿子吗？”我也小声问道。

“是，也不是。这顶轿子是鬼轿，鬼轿也是鬼界六大聚集地其中一家的称呼，据说这是它们所属阴魂的生存方式。”

“六大聚集地？还有什么？”我一边看一边好奇地问。

“还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别说话了，等以后再说，快看，轿子出来了。”五元倒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显摆。

鬼轿已经一颤一颤从迷雾中飘了出来，凌空而行，后面跟着一些吹鼓手，吹吹打打，但是除了之前唢呐声响，现在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顶轿子赫然是一顶大花轿，就是结婚用的轿子，吹鼓手们披红挂绿，眼瞳纯黑，都是鬼。

鬼轿靠近举着火把的道士后，就不再前行，轿帘掀开，跳下来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这个人太眼熟，怎么看都像齐霞。

这人跳出轿子，顺着烟气小道，在火光照耀下，轻快地走到香案跟前，给三清神龛行了一礼，嬉笑着说：“一元姐姐，没想到这次是我来接引吧？”

“齐霞，是你这个死妮子啊。”一元也是面露惊喜，像和闺蜜说话一样，“齐家没说派你来啊。”

卧槽，我惊愕不已，还真是住我家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姐姐齐霞？！

“嘿嘿，我感应到一元姐姐使用了我的伪魂纸人，所以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啊。”

“嗯，这事过后再说，先把正事做完。快把鬼界那边的接引使叫出来吧，要不我这些师侄坚持不了多久。”

伪魂纸人是什么东西？我听了一头雾水，但是瞬间也想到了，齐霞小姐姐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冲着我来的，曾经感觉到齐霞的那些疑点，也的确是疑点，并非我遇到怪事后的疑神疑鬼。

心中虽然有一些失落，不过很快就释怀，毕竟齐霞在我记忆中已经很久远，儿时情感也很模糊，我对她的怀念，还不如说是对美女的旖念。

我更加仔细地观察着。

只见齐霞向后招招手，轿子里又跳下一个人，穿着短袖热裤，露着肚脐，身影若影若现，走路蹦蹦跳跳，看上去是十五六岁一个小姑娘。

两只眼瞳却是一团黄色，竟然是一个黄瞳鬼。

“怪不得你坐在轿子里面呢，原来是和她在一起啊。”一元微笑着对齐霞说，“前日我这边还出现一只黄瞳鬼，害了十几个学生，一直追捕不到，你既然来了，可要出把力哦。”

我实在忍不住了，狠狠揪过五元，悄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五元嘘了一声，更小声地说：“接引鬼魂，阳间要一个活人，鬼界要来一个鬼魂，才能避免误会，你就当是两个公司接洽的业务员，或者说两国的特使。”

这种解释，真心接受不了，我极其不解地问道：“不是人鬼殊途吗？怎么人和鬼搅和到一块去了？”

五元无声却有力地挣脱开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膀，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人是未来鬼，鬼是往昔人，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人和狗，和猫都不是一个物种，不照样亲热的死去活来？”

卧槽，五元这歪理，似是而非，我却找不到反驳的点，无言以对，此时，那边已经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