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没有被带到别处，还是被带到了谢筠的营帐之中。军医来替玉烟看了看，当我看到玉烟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的时候，为之一震。

军医对谢筠回禀道，“虽说身上的伤不至死，但这姑娘也是受了不少罪。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对这样一个女子用刑。”

“用刑？”我不由吃惊。玉烟是暖香阁的人，她八面玲珑，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怎么会有人要去对她用刑呢？

“她要如何医治？”谢筠道。

军医道，“将军，我们的药草有限，不过是些治理外伤的药。这位姑娘需得每日用药草浸泡沐浴。”

“可是……”我要说什么，谢筠一扬手止住了我的话，然后对军医道，“烦请你先给她开服药熬了喝下。”

“是，将军。”

等军医走后，我问谢筠道，“将军的意思是不救她吗？难道熬一副药，就把她丢在这里？”

谢筠道，“这里是军营，你以为是收容所？我们明日就要班师回朝，如何来给她用草药沐浴？”

“可是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不管她吧？”

“公子，姑娘……”也许是我们争执的声音吵醒了玉烟，她醒了过来，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叫我们。

“玉烟姑娘。”我转头看向玉烟，对她道，“你放心，军医来看过了，你的伤没大碍。”

玉烟摇摇头道，“姑娘，你不用骗我了。我自己的伤，我自己知道。”

她的确没大碍，可是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就落下了病根，可我却无法对她实话实说。我问道，“玉烟姑娘，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对姑娘这般？上次在暖香阁见到姑娘，不还是好好的吗？”

玉烟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就遭遇了这一切。我只知道我那日还在暖香阁里，却不想王将军带着人直接将我带走，非要说我和晋国将士勾结，一直让我招认。他们毒打我，折磨我。还将我关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不让我吃饭，不让我喝水。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非要说我和谢将军合伙才让他们吃了败仗。”

听完我才明白过来，王昱他不是一下子就把我和玉烟联系在一起的。她一开始也是怀疑玉烟的。他吃了败仗，气急败坏，所以把手无寸铁的玉烟抓过去泄愤。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为我和谢筠。如果不是我和谢筠的出现，我冒充了她，她依旧是她风华绝代的花魁，过着自在的生活。可如今，她却被折磨成了这样。听了玉烟的话，我的心里更加的愧疚。

我看了看谢筠，然后道，“他就是那个谢将军。对不起，当时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装成了你混进了方府。”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将军？怪不得当日我便觉得公子你气度不凡，定然身份高贵，不想你竟然就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谢筠！”玉烟得知眼前的人是谢筠，不但没有去怪他，反倒显得很激动。

“当日之事却是我们对你不住。”谢筠沉声道，我惊奇谢筠竟然主动说对她不住。像谢筠这种人，让他道歉是件很难的事情。

“谢将军过奖了。虽然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但我也是晋国人。谢将军用上了我，让我也立了功，我应该感谢将军才是。”

没想到玉烟竟然这般说。果然美人都是爱英雄的么？

我将谢筠拉到一边，道，“将军，她如今是因为我们变成这样，你还要放任她不管吗？人家可能是千里迢迢来找谢将军问个究竟的，不想就是当日的我们。”

“你当真要救她？”

“自然要救。”

“军机不能延误，我下的命令不会收回。她若是坚持得住，就到了京城再看。让我为了她耽误大军的行程，这不可能。”

谢筠能做出这个让步已经实为不易。我道，“没关系，她和我们同行就行。我相信有军医在，她一定能坚持回到京城。何况在途中也会有歇息整顿的时候，到时可以伺机去寻找药材。”

“那便随你。你且记着，你自己的身子也没好。”

“是，将军，妾身记住了。”

“今日就让她回军妓的营帐，找个人照顾她。你，继续睡在这里。”

“将军，我还是和她一起回去，也方便照顾她。”

“已经多了一个病号，本将不想再有一个你拖累。”谢筠的口气是毋庸置疑的遵从。

我想想还是不去反驳了，他别再生气，直接就把玉烟给留下了。

“将军，你还要喝茶吗？”我刻意殷勤道。

“不必了。”

很快有两个人将玉烟抬了出去，

第二日，谢筠给我们安排了一辆马车。马车内有三人，我，穆娥，还有玉烟。

等到大军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军医就会熬药送过来。我或者穆娥喂玉烟喝下。穆娥性子柔和，与谁都能相处。她没有多问玉烟的来历，与我们的渊源，如同照顾我一般，悉心照料着玉烟。

喝完药，穆娥端着碗出去，玉烟靠在车壁上，笑着对我道，“当时看到你，就想着怎么会有那么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不想你竟然是个姑娘家。想我阅人无数，竟是看走了眼。”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也是怕姑娘一眼看出来，刻意低了头，也不敢多说话。但姑娘聪慧，如果不是被眼前的谢将军吸引，怕是早就判断出来了吧？”

玉烟用嘴掩了唇，道，“你少拿这个取笑我。我对谢将军只是敬仰之情。何况，谢将军对你这么不一般，我可不会横插一脚。”

我耳根子一红，赶忙解释道，“玉烟姑娘莫要乱说，将军对我不过尔尔，我其实不过是个……”

在别人跟前介绍自己是个军妓，还是一件令我耻辱的事情，我尚有些说不出口。

“我与你说过我阅人无数，尤其是男人。谢将军对你如何，我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玉烟姑娘，你这是没完没了了。这话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我可是要被笑话死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穆娥上了马车，手里拿着一块拧干的布巾。

“我呀，再说她这个当局者呢！”玉烟笑道。

我赶忙给玉烟使眼色，让她不要在穆娥跟前胡乱说话。

“什么当局者？”穆娥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娥姐姐，外头忙不忙？可要我出去帮忙？”我赶紧转移了话题。

“不必了，你这身子还不能再折腾。我去吧，他们在准备午饭。”

“多谢娥姐姐了。”

“自己的姐妹，怎么还这般客气？”穆娥说完，便下了马车。

“阿凝，我们出去走走吧。连着几日都在赶路，闷得慌了。我见外面风景不错，大军还得好些时候才会启程。你说呢？”穆娥走后，玉烟提议道。

我见玉烟有这个兴致，走动走动于她也有益处，便欣然同意。

等到下了马车，我便扶着玉烟。眼前高山峻岭，很有气派。

我们朝前走去，走到一个小树林。我怕走得远了，不记得回去的路，还耽误大军的行程，便找了个地方，扶着玉烟坐下。

“阿凝，这军中不应当懈怠女眷的，我只听闻军中有军妓，难道你……”

我道，“不瞒玉烟姑娘，我因为各种缘故，如今的确是一名军妓。”

玉烟道，“那看来将军对你更是难能可贵，他这般做可是会落人口舌。”

我道，“玉烟姑娘说笑了，我不过与将军正好有些事情帮得上忙。”

“比如说，帮助谢将军混入方府？”玉烟话音一落，突然我感受到脖子一疼，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然后我就感觉眼前的景致有些模糊。

“玉烟姑娘，你……”

眼前的玉烟突然变得狰狞起来，那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可怖起来。

“若不是你和谢筠，我怎么会遭遇这样的惨状。你可知道王昱他是怎么对我的？你完全想象不到，他是如何折磨一个女人的。如今他已经死了，我只能找你们报仇。你们为什么要选择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我原本在暖香阁过着如此潇洒的生活。可如今我的身子再也不能跳舞，再也不能跟男人，我已经变得一无是处。都是你们，打乱了我所有的生活。都是你们……”

“玉烟，的确是我们对你不住，可是我们也想好好对你……”我意志有些昏沉，勉强撑着不倒下去。

“不用你们假惺惺了。你们再对我不起，还能让我回到原来的生活吗？我现在就要你们也尝一尝这种滋味。不用着急，很快谢筠也会过来，你们就可以团圆了。阿凝，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玉烟脸上都是得意的笑。

她还要对谢筠做什么？

我来不及多想，就见玉烟直接将我拖走。我全身无力，只能任由她拖着。她将我绑在一颗树上，又用自己的手绢将我抱住。

我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