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医生通过对尸体的检查,也大概得出了死亡原因。
“尸体的腹部还有些余温,死亡时间应该在半个小时左右,”一个医生起身,走到了高高胖胖的警察身边说道,“死者的后脑勺被铁钉戳中,应该就是导致死亡的原因。我刚刚也看了一下周围和地面,这里放着很多家具和木材,地面上也零散的放着木板。由于下雪将这些木板覆盖,加上中间这条过道因为天寒已经结冰,死者应该是走路时不慎滑倒,后脑正好撞在了有铁钉的木板上导致身亡的。”
那个高高胖胖的警察听完医生的叙述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医生得出来的死亡结论,与我的述说差不多吻合。他又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才说道,“谢谢你的配合,如果后续还要什么问题,希望你能配合。”
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老陈的尸体,两个医护人员正将他的尸体抬上担架上的装尸包。在装尸体的过程中,露出了老陈后脑勺上的血窟窿,伤口四周的血已经凝结。
我的眼泪一下子又忍不住落了下来。这么慈祥的老人,却死得这么惨!
高高胖胖的警察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你跟死者很熟?”
我摇了摇头,“不熟,上周来订做书柜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陈大爷心肠很好,对我很亲切,所以我忍不住替他难过。”
高高胖胖的警察那种警察所特有的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才开口,“行了,你可以先回去了,如果后续有什么疑问,我们回去找你的。”
他的目光让我觉得不舒服,心底莫名其妙地升起一阵慌乱。陆遥的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不要自找麻烦!”
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我在先前做记录的警察那边做了登记,留下了联系方式,然后心慌意乱地回了家。
估计是夜寒露重,途中着了凉,我的脑袋想要裂开一般的疼。到家后,刚着了床,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脑袋还一阵一阵的疼,就连昨晚怎么回的家都没了什么印象。
陆遥真的生气了。
之前,他虽然不怎么在家里,但是他的一些生活物品都在,让我觉得,因为我发现家里他的东西都不见了,那间被他作为小工作室的储物间也被牢牢地锁了起来。无论我给他打多少电话,发多少信息,他都不回,他似乎真的打算再也不见我了。
想到这里,一股恐惧袭上心头,我不敢想象没有陆遥的日子。从他将我带出德山孤儿院起,从他代替了江淮照顾我起,他依然成为了我唯一的依靠。他离开了我,我甚至都怀疑我会死掉。
打开手机,显示凌晨4:20。
厚厚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外面任意一丝的光亮,整个房间黑咕隆咚的,静的可怕。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前方的黑暗。孤独,想洪水一样,将我整个人淹没。我就像一只没有桨的孤舟,随着海浪,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漂泊着,挣扎着。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江淮刚离开我一样。
德山孤儿院那场大火之后,我看着江淮在大火中一点点被吞噬,他凄惨的叫声,至今仍在我耳畔盘旋,一阵一阵,像撕裂的风筝在北风中发出的猎猎声,让我时常午夜惊醒。
孤儿院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而隔离区还有一群生病的孩子,修女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谁也没有时间来管我。
我似乎被遗忘了。
我偷偷从病房跑了出来,躲在玛丽修女的房间里。她因为那场大火受了刺激,被院长送去了外面的医院治疗,她的房间暂时空了下来。我躲在这里,没有人发现我。
我在里面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玛丽修女在她的房间里偷偷藏了许多食物,以至于我不会被饿死。
我当然不会饿死,但我肯定是被吓死的。
每当夜幕降临,江淮的鬼魂就会出现在我的跟前,他朝我伸出已经烧黑的双手,时而哭着跟我说,“梦笙,救救我!梦笙,我害怕!”时而又凶神恶煞地对我说,“是你害死了我,梦笙,是你!”
不!不是的!
可是,无论我怎样逃跑,江淮的鬼魂都能找到我。他天天跟着我,夜夜缠着我,让我幼小的神经接近崩溃。
就在我恍惚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陆遥从外面打开了门,将光明带进了我的世界。
那时候,陆遥才不过是个20出头的少年,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服帖的齐到耳鬓,深褐色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深邃,白皙的皮肤,棱角分明的五官,左眼角下一颗不大的小黑痣,让他原本看起来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忧郁。
他一步一步地抄着我走来,向我伸出了手,“别怕,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他的声音冷冷的,却让我觉得安心。
我犹豫着将手伸到了他手里,跟他走出了玛丽修女的房间。
此时外面已经是半夜,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孤儿院静得可怕。
陆遥牵着我的手,朝孤儿院的大门走去。
“大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跟在他后面,怯怯地问道。
“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回答道。
“你要带我离开孤儿院?”我停了下来,有些害怕地不敢再跟着他走。院长曾经告诫过我们,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坏人,所以我们不能离开孤儿院,否则会有危险。
陆遥见我停了下来,转身瞧着我,“你不想离开这里吗?你不想离开那些可怕的东西吗?”
我猜,他说的“可怕的东西”,只得是江淮的鬼魂。
我想了想,认真地回道,“想,可是院长说过,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会绑架小孩子,然后让他们去乞讨做苦力。”
“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梦笙,你会相信我吗?”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有些惊讶,“哥哥,你认识我吗?”
他笑而回答,而是又问了我一遍,“你相信我吗?”
我听见自己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我相信你。”
就这样,陆遥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他带我从小教堂后面那块被烧坏的围墙翻了出去。
从此以后,我告别了孤儿院,开始了与陆遥相依为命的生活。
我跟陆遥离开孤儿院后,他带我去了一个离孤儿院很远的镇上。让人欣慰的是,镇上有一个70几岁的孤寡老人,好心收留了我们。
听镇上的人说,这个老人的原本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另外一个镇的镇长。本来生活挺好的,后来出了意外,一家三口都被大火烧死了。老人痛失唯一的亲人,后来哭瞎了眼睛。
我觉得老人实在可怜,便央求陆遥留下来照顾老人。这一留,我们便在这个镇子上留了6年。一直到这个老人去世,我和陆遥才带着不多的钱去了A城。
也就是来A城的第一年,我又开始梦见有人死了,而且后来这个梦还变成了事实。起初我不敢告诉陆遥,害怕他知道后会因为害怕而抛弃我。可是,这样的梦开始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一个月梦见两个人死亡。我越来越害怕,害怕得不敢入睡。每到晚上,我便找各种理由,做各种事,努力不让自己去睡觉,哪怕困得眼睛睁不开来,我也不愿意去睡觉。
陆遥发现了我的异常。
不得已,我只能将预言梦的事情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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