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曹梦琦正在整理着河坝上剩下的东西，刘勤和康沉过来了，曹梦琦看了他们一眼，惨淡地笑了笑，继续低头收拾。

康沉和刘勤互看了一眼，康沉走上前，笑道：“怎么？今天送完了巡使有不舍，他去京城述职，很快就回来了。”

曹梦琦点点头，“嗯”的一声。

康沉看曹梦琦的情绪不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刘勤走过来，拍拍曹梦琦的肩膀，“梦琦，康沉也要会漕军了。”

曹梦琦抬起头，看着康沉，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比之前的关系更进一步，康沉和曹梦琦差不多，与刘勤、巡使不一样，他们一个是长辈，一个是长官，而和康沉更像是兄弟，坝上的重活和累活几乎都是他们两个分工完成的，现在这么一个像是兄弟的人也要走了。

“你…”曹梦琦没敢把话说完，他怕自己忍不住。

康沉倒是笑了笑，“本来我就是漕军的，现在这里完工得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

曹梦琦叹口气，“是，你也走了。什么时候？”

康沉笑笑，“马上，漕军的车马过来了。”

“这么快？”

康沉眼里有些不舍，但还是笑道：“不就先回去通州，又不是不见面了，想什么呢！”

曹梦琦也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笑，这么一下变得儿女情长起来了，连忙站起来，“好，我送你。”

三人走到门口，果然漕军的车马已经到了，看起来都统大人还是重视，接送车马的级别看起来不低，不过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有名分，但是这血缘关系是变不了的。

“梦琦，我知道你有才华，你很快也可以离开这里的。”康沉说道。

康沉的话一下触动到曹梦琦心里的痛，想到巡使大人昨晚的话，曹梦琦的心一下沉了下来。

看出曹梦琦情绪的失落，刘勤走上前抱住他的肩膀，笑道：“这里很好，只要喜欢的地方，在哪里都一样。日子过得开心最重要。”

曹梦琦勉强地点点头。

“梦琦，你放心，这里是我们一起奋斗过的地方，我不会忘记，巡使大人也不会忘记的。”康沉上车的实话转过头对这曹梦琦说道。

曹梦琦觉得康沉这话有深意，抬起头看着他，康沉露出笑脸，挥了挥手，马车向后转去。

眼看着康沉的马车越走越远，曹梦琦的心越来越沉重，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这里。

“我们回去吧。”刘勤说道。

曹梦琦点点头，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跟着刘勤一步一步往前走。

等到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竟然跟着刘勤来到了河边。

“怎么了？昨天看你和巡使说了一阵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刘勤问道。

曹梦琦看着熟悉的河面，苦笑道：“是，他说他要去述职，但是应该不会回来了，我还留在这里。”

刘勤听曹梦琦说得轻松，但是知道他心里的苦涩，曹梦琦不顾一切来到这里，就是在赌上自己的前程，现在巡使这话等于断了曹梦琦的前程，努力做了，但如今却一点结果都没有，曹梦琦心里怎么会不苦。

想到刚才送康沉走的时候曹梦琦的样子，刘勤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刘勤拍着曹梦琦的肩膀，“梦琦，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高升吗？”

这话问得直接，曹梦琦一时没理解过来，看着刘勤，但刘勤的表情很淡定，曹梦琦想了一下，摇摇头。

“本来我确实存着这个打算，但是说实在如果没有高升的机会，我却又有机会来做这么有意义的事情，我还是会做的。”

刘勤笑道，“那就对了，我就想着我的孩子不是那些只会钻营官职的人！既然无论有没有官职的升迁都会做，那现在不过是顺其自然的结果而已，我们淡然接受就可以了！”

“我也想这样，不过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巡使通过这件事情高升了，康沉也有了在他父亲都统大人面前挺直胸口的本钱了，只有我，只有我还在这里，一点点成功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刘勤听了曹梦琦的话，哈哈笑了起来，“梦琦，人啊，一切烦恼都是比较来的！和巡使他们相比，我们官职确实没有升迁，但是和其他没有经历过这件事件的人相比，我们何尝不会多出一份满足？再说，你那里没有一点点成功，你看看你眼前的一切，这河坝，这清理好的淤泥，你真的一点成功都没有吗？”

刘勤继续说道：“梦琦，你知道吗？我觉得有时候很羡慕你。”

“羡慕我？”

“是，我羡慕你的年轻，如果让我在来一次的话，我就想像你一样，敢作敢当！我在这运河上大半辈子，清理淤泥一直是我想做的，可是你知道吗，我却一直只敢想，却从来没有敢做，直到遇到你们，直到看到你眼里的活力和干劲，是你给我了勇气，让我看到希望。”

曹梦琦看着刘勤，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刘勤的嘴里说出，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那个胆怯的人，是刘勤给了自己勇气，他没想到自己在刘勤的眼里还有这样的地位。

“我还这么重要？”曹梦琦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是自然！你确实重要，你说你不成功，其实你一直很成功，你一直好好生活，从来不是一个失败的人。”

曹梦琦看着刘勤，默念着：“好好生活，就不失败？”

“是，好好生活就是成功！”

和刘勤谈完话后的曹梦琦感觉到心里的沮丧减轻了不少，对成功的不同定义让他对生活有了进一步的思考。

接下来的日子，曹梦琦继续待在这个小小的石坝衙门里，巡使不在，曹梦琦算是衙门里最高的长官，每天带着衙门里的人到坝上巡视，原来的工程相对而言比较仓促，刘勤特地组织了河工再把淤泥清理，放到河坝上，加高河坝，两边还留出了空地，作为码头运输，这些日子忙碌下，初步建成了码头的雏形。

冬天很快过去，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

曹梦琦带着人来到码头边，刘勤正指挥着人将码头上的桩子固定。

“爹，还在忙？”

刘勤抬起头看见曹梦琦，笑道：“是啊，这桩子是捆绑船只的，必须固定好了。你今天这么早过来？”

“刘老大，今天衙门那边来文书了，咱们曹大人正式升官，当上咱石坝的头了！”说话的是是地瓜，他之前跟着刘勤，刘勤解散了自己的船队，他就回来石坝这边，刚好赶上了衙门招人，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跟上了曹梦琦。

“这样啊，那也是一件好事。”刘勤笑道。

曹梦琦苦笑一下，说实在的别人对这升迁可能还有感觉，可是如今的曹梦琦的心里却有一丝失落，文书的下达其实从本质上说明了他调动无望，可能一辈子只能在这石坝上了。

“梦琦！”一声清脆的女生，几个谈笑风生的妇女提着篮子走了过来。

“娘，汶剑，你们过来了。”曹梦琦迎上去。

只见曹清清和大肚子的李汶剑带着几个村里的妇女提着点心来码头这边看望劳作的家人。

其他的妇女见到曹梦琦，自觉地低着头往旁边去，曹梦琦一手扶着李汶剑，一手拿着篮子，早有人把前面凉亭的地方打扫干净，几个人到凉亭上休息。

“你肚子大了，就不用过来送东西了。”曹梦琦对李汶剑轻声说道。

李汶剑笑道：“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就和娘一起出来走走，也挺好的，不会累。”

曹梦琦轻轻抚摸着李汶剑的手，看着刘勤和曹清清，曹清清虽然还不是怎么说话，但是神志清楚，尤其看表情，永远是笑吟吟的。

曹梦琦在心里叹口气，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一家子很幸福的在一起，在这石坝一辈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