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小区公厕杂物间，两个老人家脸上春意浓浓。

“老头子，听小区人议论了没有？”老大爷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老妇人一边慢悠悠的擦拭桌子，一边兴致勃勃的跟老大爷说话。

“议论什么了？”老大爷眯笑着眼故意反问道。

他虽然上了年纪了，可是，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小区这些人每天嘴里的谈资自然是听得见。

“你个没良心的老家伙，以前一天到晚盼着小凡变好，现在他好不容易开始有变好的迹象了，你又视而不见。”老妇人气不过，气呼呼的推搡了一下老大爷后背。

他微微一笑。

“这叫什么变好？男人出去工作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对老婆孩子好也是天经地义的啊，就是你们女人大惊小怪。”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内心那十二万份欣喜，只不过男人表达方式跟女人不一样而已。

“哎，真不想跟你这个老头子唠嗑了，怎么那么不招人待见呢？不过，话说回来，小凡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啊。五年了，终于还是振作起来了。老头子，我警告你，下次小凡再来看我们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了。”

话毕，老妇人把杂物间擦得也差不多了。

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

她起身向外面走去。

刚才用炉子烧了点洗脚水，应该热了。赶紧和老伴洗个热水脚，然后上床睡觉。

两个老人家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已经是熬不得夜了。

刚出杂物间，她一下子仍住了。

难不成是眼花？怎么儿子端了个饭盒站在门口。

赶紧擦了擦眼睛再看，的确是儿子端了个饭盒站在面前。

“妈，今天苏云做了红烧肉，我给你门俩个送了点过来。”陈凡很是温柔的说道。

“啊？”可能是老妇人年纪大了，她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说了第二遍之后，老妇人才算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兴奋之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扯开喉咙喊：“老头子啊，快出来，儿子送红烧肉来了。”

“老婆子，你是不是颠了？那兔崽子能送红烧肉给我们吃？五年了，毛都没送过一回，还送红烧肉？别做美梦了。”屋子里传来老大爷不以为然的声音。

老妇人尴尬的笑了下，说道：“小凡，你老爸就这样，千万别生他的气。这五年了，你老爸吃了不少苦。哎，以前挺要强的一个人，现在……。算了，你多担待点你老爸吧。”老妇女轻轻叹了口气。

他赶紧宽慰老妇人：“妈，不要再说了，千错万错，是儿子的错。这五年，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邪，浑浑噩噩了五年。你放心，现在儿子清醒了，日子会好的。现在你二老不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我就听你的。以后条件好了，我们一家再住一起，好好弥补我这几年的不孝。”

说也奇怪，平时听别人的话，总是感觉听力不行。可是，现在儿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是清清楚楚。

“好！好！我和你老爸就盼着这一天呢。”一个没忍住，老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陈凡赶紧扶老妇人进了杂物间，外面风大，长时间站在外面，容易冻着。

老大爷正在收拾小凳子，准备和老伴洗脚上床睡觉。明天还要去市体育馆那边捡瓶子，听几个老哥们说，明天体育馆那边有明星演唱会，人肯定很多。

吱的一声响，门开了。

老大爷没转身，一边继续收拾小板凳，一边背着门说道：“老婆子，你现在动作是越来越慢了，拿壶水而已，用了这么长时间。赶紧倒水洗脚，明天我要早起去体育馆。再努力个几天，又有五百块进账了，有空你给小凡送去。苏云出院那么长时间，我们也没有去看望过她。”

“老头子，你看谁来了？”老妇人激动不已的说。

“老婆子，今天你是怎么了？神经叨叨的……”老爷子一边说一边转身。

身子转过来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根雕。

天那，居然真的是那个死小子！

“你还有脸过来，滚出去！”

五年的委屈一瞬间就爆了出来。

不过，话一说出口，他后悔了，小凡好不容易过来了，居然还这么骂他。哎，看样子，真的是老了，跟小孩子似的，居然控制不住大脑。

他没有生气，而是微微一笑的喊了一声：“爸。”

“哼，谁是你爸？”老大爷语气傲娇的嘟喃了一句。

一旁的老妇人眉宇间按耐不住的喜悦，看这爷俩的反应，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不错，就应该这样，本来父子就没有隔夜仇。

“爸，今天苏云做了红烧肉，我特地送来给你和妈尝尝。”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开饭盒。

饭盒开了那么一瞬间，整个屋子充满了香气。

“你小子良心发现了？居然送红烧肉给我们吃？是不是嫌弃我们老了？是累赘了？所以在红烧肉里下毒想毒死我们啊？”

赌气话说归说，却并不影响老大爷对这一饭盒红烧肉的兴趣。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不会说话，就不能不说？你是想活活气死我啊？真是的。小凡好心好意送红烧肉给我们吃，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发牢骚。好，你不吃，我一个人吃总可以了吧？”

说完，老妇人就拿了双筷子过来，挑了一块瘦肉往嘴里塞。

老大爷急了，也不顾面子不面子的，一把抢过老妇人手里的筷子，挑了一块肥滑多汁肉块塞到嘴里，一边吃还一边说：“吃，为什么不吃？被这小子毒死了最好，一了白了。”

老大爷的滑稽表现，陈凡和老妇人相视一笑。

吃了三四块的样子，老大爷小心翼翼的把饭盒盖好。

老妇人就逗他：“老头子，我还没吃饱呢，还想吃两块。”

老大爷气呼呼道：“吃什么吃？你个败家老太婆，儿媳烧的这么好的红烧肉，你一顿就想吃完。”

“你刚才不是还说小凡要毒死你吗？怎么现在又这么说了？”老妇人眉毛轻轻一挑。

“我……”老大爷涨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旁的他，看到两个老人家斗嘴，心里那份压抑稍稍轻了些。

嗯，接下来要在电子厂好好干。老婆，孩子，两个年迈的老人家，都需要他一肩担起来。

老妇人还想拉着陈凡聊会，老大爷就骂她：“老婆子，你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小凡他明天还要去上班，你拉着他聊，是不是不想他上班了？”

老大爷这么一说，老妇女赶紧不说话了。

把陈凡送走了，老妇人回到杂物间，却发现一向不哭的老伴，居然坐在床上老泪纵横。

“怎么了？老头子。”老妇人吓了一跳。

“还能怎么着？还不是因为那臭小子。开心啊，真开心啊，我原本还以为我到死也看不到这小子浪子回头，想不到……想不到他居然回头了。”老大爷一边说，一边擦眼泪。

老妇人反倒不哭了，泪已经给了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现在小凡一天过的比一天好，没有理由哭啊！

“好了，别哭了，这是好事，没必要哭。早点睡觉，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体育馆那边。多一个人，多捡点瓶子。现在小凡浪子回头了，我们两个老人家也要加油啊，能多帮一点是一点。”

老妇人一边说一边整理被子，脸上微笑得跟花一样。

说也奇怪，以前一到晚上，浑身痛得不行，可是今天她却没有一点痛的感觉，只想天快点亮，好多捡点瓶子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