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秘密通道内，光筒石的光束照来照去，红霓带着小菲在水泥梯子上不断往上走。尽管小菲摀着红霓给她的白色小手帕，还是被灰尘呛到不断咳嗽。

这些秘密楼梯都是以前修建神猎书大酒馆时，方便施工临时搭建的小楼梯，只是后来因为工程规划的关系，被封在墙后，红霓在调查神猎书作者的这段期间，就一直透过这些楼梯上上下下，她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把这些路认出来。

“我们要去哪里？”小菲不断咳嗽，越走越慢。

“快要到了。”红霓头上绑着的光筒石照着前方，“妳害怕吗？”

“我才不怕呢！”勇气晶语还在小菲身上作用，她提起一股不服输的气，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红霓。

两人继续向前走，不久，来到一个弯身才能进入的小洞，四处已经没路走了。红霓带头钻进去，里面是一处可以站立的小空间。红霓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摸到一处角落的突起，她按下去，磁砖松动，她轻轻揭开墙上的磁砖一条小缝，光线透了进来。

她关掉光筒石，大钢牙要她带着小菲躲在这里，但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算了，还是别想了，这种动脑的事实在不是她的专长。

红霓转头轻轻对小菲唤道：“小菲，妳过来这里看看。”

小菲才刚爬进这个小空间，按照红霓的话来到小缝面前望出去，发现这是一间房间，有三张床，而长着双角的哥哥正坐在最靠近她们的一张床上，好像正在等待着什么。

“爸爸会到这里来吗？”小菲不解地小声问道。

“肯定会！怎么样？妳想好怎么给妳爸爸好看了吗？”红霓摩拳擦掌，发现小菲没有回话，才发现小菲盯着小缝，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红霓拍拍胸脯保证道：“别怕，他要是骂妳的话，妳就全部推给我就好了。”

小菲立刻收起担心神情，倔强小声地说：“我不怕，他才不敢骂我。我只是不知道爸爸要说什么。”

红霓安慰道：“大概是工作之类的事吧？”

小菲板着脸想了一下，“红霓姊姊，我不想在这里。”

“怎么了？”红霓不明白，“我们不是要一起整妳爸爸吗？”

“但是……”小菲小声地说：“他要是想工作不想理我的话怎么办？”

红霓一愣，还来不及回答。突然间，她听见敲门声。

“嘘，先小声点。”红霓比食指在嘴唇前，“妳爸爸来了。”

房间的门打开，山贼绿眼带着微笑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小菲安静看着小缝里的这一幕，一脸忧心。

房间内，小咤猜想红霓现在应该已经带小菲就定位了，他感受着屁股下软绵绵的床垫，却一点都不能放松，尽管脑中已经复诵过十几遍大钢牙教他说的话，还是很紧张。他现在只希望，事情会像大钢牙预料的那样顺利。

“绿眼先生？你怎么来了？”小咤故作讶异的样子。

“来，小咤，你选一个吧。”绿眼笑笑来到他面前，从怀中拿出一本小笔记本，在第一面纸上写下几个名字，撕下来递给小咤。小咤仔细一看，这些名字都是近期有名的晶语师傅，里面有好几人小咤都知道。

“我说到做到，我是真的可以帮你牵线。”绿眼微笑摇摇头，“算你厉害，我第一次遇到有人拒绝我礼物的。”

小咤盯着那张纸条，要是昨天以前，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并欢喜接受。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抱歉，绿眼先生。”小咤把纸条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坚定地说：“我还是不能接受。”

“不能？”绿眼的笑容变得有点僵，“还是你想学的晶语是比较特别的？也没关系，像碧空巧娃的重力晶语的话，怎么样？”

“绿眼先生，”小咤一脸郑重，“我想跟你谈个交易。”

“交易？”绿眼诧异地抬起眉头，这男孩比他想象的更特别，交易？一名十五岁的男孩跟他有什么好交易的？

小咤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绿眼先生是一名非常厉害的精神领袖，所以这个交易是这样子的：接下来十分钟内，我会送给绿眼先生一样你最想要的东西，然后我希望，绿眼先生能让所有酒馆的客人支持我当酒馆老板，可以吗？”这种大胆的宣言全是大钢牙叫他说的，但真的能行吗？其实小咤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酒馆老板？”绿眼失笑，这男孩是脑子撞到或烧坏了吗？他说：“抱歉抱歉，你……是不是很羡慕现在的我？我完全能理解，但是孩子，你要知道，我今天能到这个地位，大家也愿意支持我，是因为我一直一直在帮助他们，这不是一天就能办到的。如果你想跟我一样的话，就要更努力，知道吗？”

“绿眼先生，你误会了，”小咤坚定地说，心跳几乎就要跳出胸膛，“我不是想跟你一样，我是要你当我的盟友。”

“盟友？”绿眼讶异，似乎对这两个字很玩味。

“绿眼先生，虽然我只有十五岁，你可能觉得我是小孩子，但我是认真的。”小咤从床下抽出一份隐隐散发金色麟光的牛皮纸卷，绿眼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思福西西的纸卷’，一旦在上面签订合约就不能反悔。绿眼讶异道：“你去哪里弄来这种东西的？”

“这不重要，绿眼先生，我是认真的，”小咤故意进一步激他，“难道说，绿眼先生看轻我是小孩子，所以不敢跟我定承诺？”这实在不是平常他会说的话，但无论如何，他都要逼绿眼承诺。

绿眼笑着摇摇头，不会吧？他上下打量小咤一眼，他依旧是那副认真的模样，算了，反正十分钟很快就过去，这男孩想怎样？杀了他不成？他倒想看看这男孩有什么把戏可以耍。“好吧，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的交易。”绿眼稍微浏览纸卷后，看没有什么问题，便从怀中掏出笔在上面签字，然后阖上笔盖。“好了，这样子，你总该收下我的礼物了吧？”

“抱歉，绿眼先生，”小咤依旧坚定，“我还是不需要。”

绿眼不懂了，他的魅力晶语每个人都渴望得要死，为什么不管他怎么百般劝说，这小鬼竟然都不为所动？他可不相信。绿眼苦笑问他：“孩子，为什么？你很满意现在的人生吗？”

小咤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一点都不满意，现在的人生烂死了。”

绿眼心里暗笑，果然只是小孩子的倔强性子，“那就是啦，小咤，先讲清楚，我不是什么人都帮的。但你杀掉鬼砂磨，为这世界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只是想送你一份谢礼而已。”

“但是绿眼先生一直说是礼物，礼物也是可以不收的吧？为什么绿眼先生这么执着呢？”

这一番话倒是说中了，绿眼有些无言以对，赶紧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执着，只是……”

“因为绿眼先生是有目的的，对不对？”小咤直盯着绿眼的双眼，“所以才拼命为别人吟诵晶语，却从来没有为你自己和小菲吟诵过。因为大家都搞错了一件事，大家以为魅力晶语是增加魅力的补药，其实错了，它是很毒的毒药。”

墙后的红霓大吃一惊，毒药？

那天大钢牙交代她任务后就先让她回去了，她没听见后面大钢牙教小咤的说词，魅力晶语是毒药？她从来没想过。红霓转头看小菲，小菲也是一脸惊讶。

绿眼脸上表情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绿眼先生，魅力晶语要一直吟诵，才能持续有效对不对？”小咤滔滔不绝地说：“也就是说绿眼先生离开一段时间后，效力就会消失，除非我们再去找绿眼先生补充魅力。然而，我们享受过一段时间充满魅力的生活之后，会觉得这太棒了，棒到再也离不开了，就像中毒上瘾一样。魅力晶语就是这么危险，所以你才从来不对自己或小菲吟诵。”

绿眼心里傻眼，他自己在外游历，有时候难免会遇到这种怀疑论者，只是没想到这男孩也是。他叹了一口气，“小咤，你说得没错，晶语是会失效，但又怎么样？那股快乐自信难道不重要吗？那才是魅力晶语真正的价值，而不是你说的毒药！人生苦短，一直快乐下去难道不好吗？我很惊讶，也太失望了，你竟然把我想成这么自私的人！”

“但是绿眼先生，我这两天做了调查，”小咤不畏绿眼的反驳，继续说道：“自从去年你离开酒馆以后，神猎书大酒馆的客人大概整整有两个礼拜少了八成，后来才慢慢补回来。绿眼先生晓不晓得，这些客人都去了哪里？”

墙后的红霓恍然大悟，难不成会是……

“对，很巧的是，他们全都去找绿眼先生了。”这些话昨天小咤练习了好多次，他流利地说：“其中有些人付钱给你，有人交出自己的兵器，也有人为你吟诵自己的晶语。但是这些人的目的都一样：他们都希望绿眼先生再替他们吟诵晶语。你从心理上绑架了他们，让他们给你任何东西，就为了你手中神奇的魅力。”

绿眼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墙后的小菲听了觉得有点害怕，双角哥哥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爸爸绑架了大家？这是她认识的爸爸会做的事吗？

“老实说，要不是因为我们学徒不能离开这间酒馆，我们一定也会去找绿眼先生。”小咤现在的表情昨天也练习了好多次，他声色俱厉地说：“绿眼先生，你成功地利用魅力晶语，让每个人像傀儡一般由你戏耍，这就是你到处免费吟诵魅力晶语真正的目的！”

绿眼盯着小咤双眼，叹了一口气，“说，是谁教你这样想的？”

“没有人，是我自己想的。”小咤真是大开眼界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说谎说的这么顺口。

“你不说的话也没关系，”绿眼摇摇头，口气充满忧心，“小咤，你年纪还小，要懂得明辨是非。你刚刚说的那些跟阴谋论者没两样，真的很令我担心。”

“绿眼先生，是不是阴谋论我想有个办法可以确定，”小咤说：“那就是，把我刚刚说的话，全部告诉小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