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闪闪。

冷风朝脖子袭来。

要死了吗？

从刚才开始，一股被欺骗的情绪就在发酵着，这些天来的害怕，还有委屈，一股脑儿爆发出来。

不就是死吗？我也要拉着你这个坏蛋。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气力，我一捏拳头，重重把刘麻子打开。赶着铡刀落下，侧身滚出去，冷锐的刀锋擦着耳朵过去。

“你，你是什么鬼？”

刘麻子捂着嘴巴，几个大牙混着血滚出来。

果然人到了生死关头，就会爆发出很大的潜力。

这厮恼火起来，骂道：“我连村长都打跑了，还能怕你？煮熟的鸭子飞不了，谁也别想阻止我。”

“你这个小偷。”我愤怒骂道。

他手里那个破鞋，是从我家鸡窝偷地。

“鞋本来就是我的，你爷爷才是贼。”

“去，抓住他。”

红衣小孩就跟一阵风刮到我跟前，笑嘻嘻道：“哥哥，我还要好吃地。”

好冷。

“有酒吗？”

“有人头吗？”

……

它立马翻了脸，抓着我脖子，我眼珠子直翻，胸口剧烈起伏，双腿也开始痉挛。

“咿呀。”红衣小孩突然尖叫，一下丢了我。

几个鬼物更是逃得远远地，不敢靠近。刘麻子气的大叫：“你们做什么？”他嘴里啾啾，老鼠吱吱叫着，朝我冲来。

诡异。

到了我跟前三米左右，就纷纷停下来。

“可恶，怎么回事？”

我颤抖着拿出红玉。

红光氤氲，跟一团火焰在掌心跳跃着。

“这东西也是道人留下的宝物，呸，这是村里的共有财产，不是你家的。”刘麻子眼珠贪婪，自个儿跑过来，“是我的，都是我的了。”

红光对他不管用。

“你滚。”我挣扎起来。

他要去踩我的断腿，我一缩，就滚到香案底下。他伸手在外头勾我，我把藏着的小刀拿出来，冲他手心一戳。

“哎呦，你个兔崽子。”

他拿我没法子，气的大叫。

我也不管，打定主意不出去。

等了会儿，外面没了动静。我正在狐疑，就听刘麻子嘀咕道：“瓜娃，你出来。我跟村长不一样，他要杀你，我不杀你。”

“我不信。”

“听话，你把红玉给我，我救你的命，就跟咱们说好的一样。”

我冷笑一声。

脸上忽然一湿，我一摸，油腻腻地。我抬起头，看到香油滴答答地滚下来。刘麻子尖声道：“小兔崽子，滚出来，不然我就活活烧死你。”

我还没回答，他就把蜡烛推翻了。

哧溜。

一团火焰冲起来。

我急忙滚出去，衣角已经烧起来了。刘麻子拿着一个大麻绳，要把我捆起来。我力气比他大，用力一撞，就朝门口跑。

叮铃铃。

脑袋一阵晕，咚，我就摔在门槛儿上。

刘麻子呵呵直笑。

这次真的要死了？

一双花布鞋悬在我鼻尖，仰起头，就看到一个女的来了。

刘麻子尖叫道：“你是谁？”

我大叫道，“婶子，救命啊，我让叶牧把你男人还回去。”

呸。

女鬼啐了口：“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她看着外头黑暗，说，“我找到人了。”我眼睛一酸，差点哭出来，叶牧提着一盏白纸灯笼，慢悠悠地从黑暗中出来。

“呦，这是五体投地欢迎我吗？”

嘴巴还是很欠。

“快救我。”

刘麻子如临大敌，紧张道：“阁下，这是无归村的事情，你还是莫要搅和。要是惹上麻烦，怕是你来的去不得。”

他一个臭瘪子，居然这么文绉绉地掉书袋子，可见是对叶牧很是忌惮。

“哦，”叶牧眉头一扬。

“胡家跟你非亲非故，何必蹚浑水？我知道，你是想要那块玉吧。我不要，就给你。”刘麻子带着谄媚说。

叶牧哼了声：“这本来就是我的。”

我心里骂了这家伙一句。

“再说，你刚才的话让我很不爽。什么叫莫要搅和？”他露出几分傲气，冷然道，“一个无归村，让我来得去不得？龙潭虎穴都不行。”

我大叫道：“别信他，这厮在拖延时间。”

刘麻子一声尖叫。

“给我咬死他。”

房梁上，墙角里，地洞中，冒出数不清的老鼠，就跟一道灰色潮流，冲出破庙，朝着叶牧涌去。

我看的头皮发麻。

“捂着眼睛。”

叶牧把灯笼罩掀开，凑近蜡烛，呼啦啦地一吹。

烛火飘起来，猛然涨大，一瞬间释放出驰目的光和热。我的眼睛被刺痛了，急忙捂着，就听噼啪噼啪的火焰爆响，焦臭的味道弥漫不散。

“好了。”

我睁开眼。

老鼠一个都不见了，只剩下许多黑炭。

刚才还很厉害的刘麻子，这会儿呆呆站着，嘴角流涎，忽然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咯咯道：“养老鼠，吃老猫，乖乖哦，爸爸给你好吃地。”

疯了？

不是装的吧。

“养鼠灵是邪术，一旦被破，这就是下场。”叶牧摇着头：“明明有那么厉害的木魇术，偏偏要学这些邪魔外道。”

女鬼站在外头，也被吓傻了。

“我，我找到了小孩，你把男人还给我。”她明明怕得要死。

叶牧从我的衣领里提出一个毛虫，丢给女鬼，纷纷道：“你回吧，明天我给你男人风光大葬。”

女鬼慌不迭地跑了。

叶牧在庙里转了圈，来到神像前。

这具老尸被村里人当做神仙拜了几十年，死了，却像是活着，透着一股缥缈阴寒的气息。叶牧对着苦瘪的老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的眼里竟然透着盈盈杀机。

对一个死人有杀机。

我拉拉他的手，叶牧莫名一叹，“放心，我不会胡来地！”

叶牧对着老尸一欠身姿，道：“尊驾倒是一片赤诚丹心，能舍身而死，是道门大义。可惜奸人不肖，白白浪费了你的好心。”

我脸一红。

感觉爷爷也被骂了。

“我爷爷呢？”

虽然心里百转千折，但还是惦记着他的事情。而且我还是不信他们说的，心里总有一线希望，也许他们在骗人呢？

“他没事，我们回去了。”

叶牧把我背起来，我心里还在发愣，这就完了？

“废话，难道你还想在这儿过年？”

可是村长他们争的好处呢？

叶牧叹了口气。

“回去说。”

我回头看了眼，老尸依然笼罩寒意，像是在打量着叶牧。

他的眼珠子动过吗？

回到村子时，天色已经大亮。一夜恶斗，我家的房梁都垮了，算是彻底毁了。我正难过时，一群人拿着家伙事，把我家给团团围住了。

领头的就是丁子。

他拿着杀猪刀，狠狠吼道：“姓胡地，你居然敢跑回来？你跑了，河神爷爷就要发怒。要是村子里被水淹了，全都是你的错。”

好多人被他唆使了，也跟着指责我。

“你们听我说，河神爷是假的，这都是骗人地。”我奋力叫道。

“胡说。”有个汉子捡起石头来丢我。

“死你一个，村里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你贪生怕死，把我们都给害惨了。”

好多人也跟着，捡起石头砸我家。我喊的嗓子都哑了，但是被人声淹没了，根本没人听我解释。石头落下来，诡异的是，没有一个能打中我。

我看着叶牧，他伸手给我挡着。

丁子领着几个人，拿着绳子过来。

“把你绑了，丢进楚坝子大河，才能让河神爷平歇怒火。”

“给我住手。”

叶牧声音那么大，就跟打雷一样，震得人耳朵里隆隆作响。

村里人静默了。

这人身上有一股气质，让人不敢冒犯。他冷然道：“根本没有河神，你们被骗了，一切都是村长和刘麻子的诡计。”

村里人一片哗然。

丁子红着脸，吼道：“你骗人。”

村里人信了几十年的河神爷，一直处在这种淫威下。让他们突然相信河神是个假冒地，这种心理上的桎梏不是一下子就能轻易打破地。

丁子眼神闪烁，拿着杀猪刀，猛地捅向叶牧的腰眼。

“小心。”

叶牧揪着他的衣领，直接一丢。丁子摔得厉害，他想要爬起来，却跟一滩烂泥软着，手脚胡乱抽搐。那几个狗腿见状，吓得仓皇躲开叶牧。

“你们不信？”

他在人群里逡巡一圈，说道：“村长呢。”

“对啊，村长呢？”

村里人就跟抓着救命道菜，嚷嚷起来。

“让村长出来说话。”

“对，我就信村长。”

“走，去村长家，来个当面对质。”

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出动了，一群人来到村长家的别墅。大铁门被锁的好好地，叫了也没人答应。有人脾气暴，直接把锁给撬了。

屋里一团凌乱，像是被龙卷风侵袭了。

值钱的东西都被卷走了。

“不好了，村长跑了。”

这个狗东西，手脚倒是麻溜。看这里的情形，怕是一两天前就准备好逃命了。

丁子还在嘴硬，叫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是你安排好地，我不信，我们都不信。没了河神爷，咱们村今天肯定都完了，完了啊。”

我恨不得走揍他两拳。

村名被他煽动，也跟着担忧慌乱起来。

难道真的是死无对证？

“你想要证据，那我就给你。”

叶牧领着人，来到了仓库。

“都带着家伙事没有，给我砸，把地面给撬开，下头就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地上是新浇的水泥地，几榔头下去，就碎裂开来。然后大家拿着铁锹，一点点地扒开，露出下面的地面。

咚，有人一锤子下去，砸出个空洞来。

“下面有地窖。”

森森的冷气冒出来。

这里头有啥东西？

“来几个人下去，把里头的东西扒出来。”

有些汉子胆子大，自告奋勇地下去。不一会儿，就从底下找出好些个蛇皮袋子。里头散发出恶臭，连蛆虫都生出来了。

叶牧说：“瓜娃，你别看。”

不，我要看。

叶牧把蛇皮袋打开，一副小小的骸骨滚出来。

是个小孩的尸体。

他死的惨极了，身首分家，手脚都被打断，生前肯定遭受着很大的痛苦，最后才扭曲着死掉了。

“娃啊，石头，是我家的小石头啊。”

有个妇女扑上来，抓着孩子腕上一个红绳结。她哭的眼泪哗啦，一个没挺住，当场就昏厥过去了。

越来越多的哭声响起来。

好多爹妈钻进地窖去，里头哭声震天。

本来该去拜河神的孩子，都死在村长家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