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冷静,想想老巫医的话,推理一下。
这些东西肯定都是幻象,因为对人有真正伤害的蛊无法侵入我身体的,常识告诉我们,死人没办法这样站起来吓唬人。所以这些都是幻觉,应声虫的手段就是利用人的恐惧心理做文章,人对死亡正常情况下是有最大的恐惧,所以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用死人来吓唬人。
我不是不怕,倒也还能冷静下来,因为以前不是没见过。
小时候到处乱跑的,见识过人开棺捡尸骨,也见过埋死人,否则我怎么敢带那些人去挖墓,那里的山洞本来就阴森森的,正常情况下没人敢进去,里面也没什么值得人进去的。
一旦想通了这些设定,我就感觉正常多了。
这些死人一个个站立笔直,眼睛都瞪着我,有的一只眼,有的眼眶就是两个大洞。
但他们的站位都很整齐,仿佛练好的队列似的,这些……都是树吧?
我又搓了搓眼睛,再看的时候,果然这些一个个站立的人都又变成了大树。
“呵,拿这些来吓我?”我冷笑着,掩饰自己冷汗都冒了的尴尬。
然而它还是那句话:“你还要往前走吗?”
这让我想起了搞笑剧里的唐僧……似乎我们的对话不在一个频道里,有时候好像能对上,有时候又答非所问,想想我也是天真,妄想着一个虫子能有和人对话的智商,我也是脑残。
“你自己嗨吧,懒得理你。”我丢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
它依然在说:“再看看周围,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果然,周围又变成一个个死人在瞪着我。
老子就不信了,这种幻觉能吓到我一个脑子清晰的人,是时候让它绝望一波了。
于是我勇敢走到最近的一个死人跟前,那是一个女孩,披头散发,脸上几乎全烂了,能看见颧骨,眼眶里也只有一只眼球。不知道这副形象是有根据的还是编造出来的,我知道蛊一般都会真实地继承一个人的正常容貌和思维,腐烂成这样人自己是看不见的,死掉怎么看见。
所以这肯定不是一个死人身上自己生成的蛊,是其他的手段。
我和她白生生带着血丝的大眼球对视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去摸脸,摸那差不多烂了的脸。
手感确实不是很好,跟老树皮一样,然而就真的是树皮,我一摸就变成了一棵大树。
不对,不是我摸变成的,而是我真正看清了幻觉产生的本体。
“怎么样,你觉得这些东西能吓唬我吗?”
尽管我觉得应声虫不可能跟我真正互动交流,但还是要壮一下胆子,“这些东西也就能吓唬一些女孩子,一个个站着又不能动,对我完全没有效果。”
忽然间,幻觉场面又全部正常了,我看着一棵棵树,嘴巴不自觉地咧开。
全部正常了,我甚至能看到对面的院墙,一切幻觉全部消失。
“就这点能耐?”我痛快地嘲笑,那应声虫的声音陷入沉默。
多高门的手段呢,这回不是我身上蛊的作用吧,不算是开挂,完全是我的意志战胜了幻觉,这得庆贺一下。到目前为止,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本领战胜了蛊,虽然身上的蛊能保证我不受实质性的伤害,这也算一个“低保”,可我自己还是证明有能力赢的。
我得意地又说:“继续来啊,有什么手段都往我身上用!”
片刻之后,应声虫忽然说:“你知道你的内心吗?”
为什么问这么怪的问题,这种问题就是互动问答的方式,它真的能跟我用人类的智商对话吗?我对此很有兴趣,同时我也不急着硬闯,正好有闲空和它闲聊。
“为什么这样问我,我不知道你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的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我还知道。”
老天啊,居然对上话了,这应声虫到底是个啥,有这样的智商?
说实话,这个实话我真有点被吓到了,好神奇的东西,这东西不会在我身上吧……
想起这样的情景我就毛骨悚然,比刚才看到那么多奇怪的幻觉还可怕,幻想着自己身体里住着一只小虫子,这小虫子和动画片里一样会说话,还能跟我唱歌卖萌?
“你不要装哔,知道什么呢?”我感觉自己有些虚了,试探性地问。
它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平淡,语速没有任何变化:“你小时候偷过东西。”
我心里一惊,这特么不是虫子,是神仙!
本不想承认的,但又觉得这样太怂,其实这种事我也不羞于承认,因为我从小在别人的眼中就不是一个太正直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当然强我万倍,因为家里的情况不可能太看好我,这也影响了学校的老师,他们也觉得我不是什么好孩子。
一来二去的,我也就进入角色了,脸皮开始厚起来。
所以我也没尴尬多久,直接承认:“确实,那又怎么样?”
你不能咬我吧,不能像老师罚站吧,我也不能听你的啊,你能拿我怎样,我身体里有蛊防身呢,一旦对我进行强制性的实质伤害它们就反你。
这声音不紧不慢地说:“你后座的同学带了块磁石,你觉得很好玩……”
“你够了,不用描述这些,我记得呢。”很烦把这种事情重新说一遍。
然而它不顾我反对还真重述了一遍……
确实,以前很小的时候,对这种奇怪的东西充满着好奇,那小子带了块磁石来我觉得新鲜,然而他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于是我就……我知道这不对,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偷的时候有些慌,倒不是因为良心的谴责,而是害怕被发现,然后招来丢人的惩罚。
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吧,从小有过这种前科的我,长大了也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它又说:“做了这些,你再想想,自己小时候看过的故事,里面你最讨厌什么人?”
我被它说懵了,忽然觉得这辈子很失败。
所有故事里都有正派反派,剖析太深的故事我没看过,反正我看的都是正邪分明的故事,有时候蹭一下电影,当然了,我和所有人一样,都讨厌反派。
却没想到,我居然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它的声音又来了:“有没有觉得很失败?感到自己这辈子完了,别人个个都比你正直高尚,你和他们一比,简直就像个过街老鼠,没人看得上你,既然这样,你还在乎什么呢?”
这是在引导我,等等,它好像跟我心意相通?
不对,我捋一捋,这不是神,应声虫也没有人一样的智商,之所以能跟我这样对话,是因为它入侵了我的思维,完全掌握了我的思维方式,所以它现在能像我一样思考。
这就是蛊的特点,不是说它有这个智商,而是像计算机一样,直接运算出结果。
完了完了,我有好恶心的感觉。
你说,有这么一个东西在时刻跟你对话,羞辱你,站在道德制高点蹂躏你,能不疯吗?
不行,我不能被它战胜了,我要反驳:“你说得不对。”
“有什么不对,你做的那些事是对的吗?”
“是不对的,但你要拿以前的事情衡量一个人,就是刻舟求剑了。”
我终于理清了逻辑,还顺带嘲讽:“你知道刻舟求剑是什么意思吗?”
它反嘲讽:“说我不知道,你是在嘲笑自己吗?”
也对,它现在用着我的思维,我笑他没文化岂不是贬低自己……
于是我也正经地说:“那时候我还小,意气大于一切,说实话和别的孩子教育有点不同,有的方面淡薄很多,但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人是成长的,和你们不一样。”
跟我比逻辑,这都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我早就失足了。
我比别人“坏”得早,也就是意气用事,家庭的缘故让我很烦躁。
但也因为如此,我也比别人更早明白,那样没有用,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因为别人生气叛逆还有人哄着,不行也还得接回家,我就没有。
所以我不得不考虑得更周全了,作为小孩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硬刚是错误的做法。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也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得到,同样的错误别人犯了,罚过之后还是该怎样就怎样,我的风险则大得多,因为家里没把我当自己孩子看。
这个想法说服了我自己,当然也能说服应声虫。
它却嘿嘿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它的笑声:“当然是不一样,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对啊,它不仅知道我的思维,还知道我的知识,我对蛊是有一定了解的。
我又说:“那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还好我是个头脑清晰的人,换另外一个思维糊涂的,还不被你忽悠瘸了,你既然知道我的思维,就应该明白这些话是吓不到我的。”
可以这么说,它现在就是我,我怎么想的它都知道。
想起那些很恶心的尸蟞也是这么回事,我又感觉很恶心了。
然而它的下一句话就真的吓到了我,它说:“所以啊,我知道你的想法,就知道你现在故意拖延时间,不想打草惊蛇,用气势先稳住阵脚,你还有一支阴兵大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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