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虚带着一帮道士，在灵堂这里先是吹拉弹唱地悲鸣了一阵，接着凌云虚带着众人在王老板的灵前上香，然后又在灵前念经超度。

这些做法事的都是大同小异，一开始我也没怎么在意。

但是这念经的时间，似乎有点儿长了，王临江的家人都开始有点想要骚动的意思了，只是不好打扰。我这才不由得望向凌云虚，没想到凌云虚这时候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可是额头却全是汗水。

开什么玩笑呢，这里面的空调开得我都感到凉飕飕的，怎么可能会满头大汗？难道有什么事？

就在这时候，只听咣当一声，灵位前的香炉，竟然整个翻倒在了地上，一下子打碎了！所有香灰和线香都洒了一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些人开始躁动起来，说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不吉利？是不是这帮道士道行不够啊……”

刘冬生这时候急忙走出来，跟大家说道：“别紧张，刚才好像是有一阵风吹过了，是空调开得太大了。大家稍安勿躁，有几位大师在这里。”说着望向凌云虚，“大师，法事做完了吗？”

凌云虚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才说道：“法事已经完成了。其实刚才香炉跌倒，是因为死者魂魄归家的时候，有几个过路小鬼也跟了进来，同抢一香炉，所以才导致香炉倒下的。死者已经被我们超度，各位今晚各自回去，家里的人则锁好门窗，等明天一亮，这些过路小鬼自然就会散去的。明天吉时就可以安排下葬了。”

我能够感到，这屋里虽然有阴气，但是阴气并不强烈，不像是凌云虚说的有小鬼路过，很明显他是在隐瞒些什么。

大家听到凌云虚说的话，都巴不得快点离开，所以很快灵堂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凌云虚、王临江、刘冬生和我四个人。

王临江对我说道：“袁师父，你要看我父亲的手掌？现在就可以看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多有打扰了。”

刘冬生吃惊地望着我，说道：“你要看姑父的手掌？这……今晚是姑父的头七，动他的尸体不太好吧？”

我说道：“不用担心，我只是看一眼，不信你问这位道长，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对吧？”

凌云虚的眼神有点困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刘冬生帮我打开了冰棺，我把王老板的手臂托起来，扶着他的手掌。因为是在冰棺里，所以王老板的手掌上面还结着一层霜。

我把那层霜拭去，这时候凌云虚凑近我，低声说道：“你也觉得他的死有可疑？”

也觉得？我不由得转头望向凌云虚，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凌云虚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香炉倒翻，超度失败，这个人还有执念未了，不肯归地！恐怕等一下他的鬼魂就会出现！”

执念未了？王老板最大的执念不就是治好他儿子的病吗？现在王临江已经康复了，他还有什么执念？

我还是先看看王老板的手相再说。

拭去那层霜之后，可以清晰看到王老板的手掌。因为死人的手掌已经僵硬，色泽变暗，所以无法从手形和色泽方面去判断，能够依靠的，几乎就只有掌纹。

从王老板的掌纹，可以看到，他的地纹不算长，从他地纹末端的位置，可以准确推算，他应该是活到六十岁才死的。而在地纹末端往前一点的地方，则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我问王临江：“你父亲今年多少岁？”

王临江说道：“父亲今年五十九。”

五十九？不是六十，也就是提前了一年。

这么看的话，地纹末端前一点的缺口，预示的可能就是王老板这次遇到的车祸，但是依照手相的话，他的这次车祸虽然算是大劫，但尚不致死才对。

也就是说，王老板比他手相显示的命运，提前了一年去世？

我继续仔细观察一下王老板的手掌，猛地发现了他的小指有个明显的环状伤口，不过看起来这个伤口也有一些时间了，但是也不算久。所谓“五指代六亲”，手相中的五指，分别是拇指对父母、食指对兄弟、中指对自己、无名指对配偶、小指对子女。现在小指有个奇怪伤口，恐怕子女会受伤。

我不由得又问道：“王老板小指的这个伤口，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王临江说道：“这个伤口？不瞒你说，就是我们第一次去你们医院的时候，我做完手术出来之后，父亲扶着我，我当时碰到了一把手术刀，然后不小心把父亲的小指刮伤的。我自己的拇指也被刮伤了，你看。”

说完王临江伸出拇指，拇指指尖处确实有个伤口！

我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声，之前每天让王临江把掌纹拍照给我看，却没有让他把整个手掌拍下来，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拇指竟然受伤了。

拇指受伤，主父伤！

而且王老板的手指，竟然是掌纹手术的时候弄伤的，而且是被王临江弄伤的？那王老板小指的伤口，不是意味着子女受伤，而是意味着因为子女而伤！

难道说，王老板的死，真的跟王临江的续命有关？

就在这个时候，灵堂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了。这时我才注意到已经天黑了，不过灵堂中间还有两盏插电的长明灯亮着，所以还不至于看不清东西。

凌云虚马上警惕地站起来，就站在冰棺的前面，面向大门，凝神以待。

我也急忙开了天眼，望着四周，吩咐王临江和刘冬生躲在凌云虚的后面。

“你们看！”这时候王临江突然指着后面的地面说道。

我们望过去，只见冰棺的后方，刚才香炉翻倒的地方，那些香炉灰徐徐在地面铺开，有一支烧了一半的线香，竟然自己站立了起来！

是王老板的鬼魂回来了，难道他有什么要跟我们说？

凌云虚这时候已经握着桃木剑，今天他本来就是来做法事的，所以家伙器全都带来了。

我忙对凌云虚说道：“等一下，你先别动手，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凌云虚皱了皱眉头，说道：“阴气中带着煞气，来者不善，小心点。”

我点了点头，望着那支立起来的线香，说道：“王老板，你的死，跟我们帮王临江改掌纹续性命，是不是有关系？”

那半支线香抖了一下，随即在那堆香炉灰上移动了起来，过了一阵，线香停止了移动，我才发现，线香竟然在香炉灰上面写了一个“是”字！

也就是说，王老板的死，真的跟改掌纹续命有关！

王临江也觉得很惊异，走到我身旁，对我说道：“袁师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父亲的死跟我做的掌纹手术有关系？可是……可是父亲明明是车祸重伤的，怎么会跟我做手术有关系？”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临江，不过这时候一阵风微微扫过，地上的“是”字消失了，紧接着线香又开始移动起来，似乎是在重新写字。

我们屏气凝神，等到线香停止移动之后，地上重新出现的，是“借阳寿”三个字！

“借阳寿？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王临江的语气有点焦急。

凌云虚说道：“借阳寿的意思，就是向活人借寿！在玄门的一些门派，有借阳寿的术法，可以借某些人的阳寿，给将死之人续命！那些被借去阳寿的人，寿命也会随之而缩短。”

我点了点头，这跟我的担忧是一样的，看来以改变掌纹的方法来续命，实质上跟借阳寿没有区别，一定要有别的人牺牲自己的阳寿，手术者才能续命！

王临江惊愕得脸无血色，说道：“你们的意思是，我的命，是……是父亲减了阳寿给我的？可是……可是父亲已经死掉了，他给了多少年的寿命给我？难道他把剩下的寿命全给了我？”

王老板的鬼魂仿佛听到王临江的疑问，线香又在香炉灰上面重新写字，这一次写的是两个字：一年！

这一点倒与王老板的手相符合，因为王老板的手相，应该命终于六十，如今他是五十九岁，正好借了一年阳寿给王临江。

凌云虚也问道：“那你现在后悔了？你不是心甘情愿给你儿子阳寿的，对吧？”

线香在香炉上继续移动，留下的笔迹也是两个字：甘愿！

王临江见了，啪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满脸泪水，双手紧握着自己膝盖，低声地泣道：“父亲！我……对不起你！为了我，你连命都丢了！”

王老板为了救活自己的儿子，别说是钱，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却感到十分矛盾，如果我不答应帮王临江做掌纹手术，那么现在死的就是王临江，活的就是王老板，可是因为手术，这两个人的生死现在反过来了！这到底是对是错？

“那既然你心甘情愿，那你还来做什么？”凌云虚继续问道。

线香抖了一下，又继续移动，留下了两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字：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