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活干总比闲着好,加上是亲戚,虽然我对三舅没什么印象,上次见面还是二姥爷的寿宴上,往后的日子也没见过来家里走过亲戚什么的,但应该多少会照顾点。于是我就收拾东西坐上了去曲阜的火车,下了车是药馆的一个伙计来接我的,人叫游文,是个话痨子,从见着我话就没停过,交谈中我才知道,药馆是我三舅赵从医开的不假,不过却是一个甩手掌柜,每年只有年尾的时候出现核实一下账款,发下工资,其余的时候都见不着人,有事情都是打电话联系。
在靠近三孔的一条街上我见到了三舅开的医馆,名叫雁门医馆,话痨子游文说,行里来进药的都称老板为“雁门三爷”,他们私下也称呼老板一声“三爷”,我一听就乐了,看起来三舅混的还挺威风,以后的日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进门的时候见一个伙计在忙活,游文解释道,店里从开张到现在加他就俩个伙计,要不是三爷难得打一次电话说有亲戚要来,他都怀疑我是不是假冒的。
听闻我是店老板的侄子,店里的另一个伙计赶紧帮我的东西接了过去,并引导我去后屋住下。医馆后屋是居住和贮存药材的地方,还有个不大的院子,游文说这是他们晾晒药材的地方,春秋俩季节湿气重,药材放久了容易生霉,得经常拿出来晒晒。
店里的俩个伙计知道我的身份后,根本不让我干活,怕落了我面子还整出一套说辞,大概意思是,药材讲究大得很,有时候放错了位置,药性相冲,可能药材就没了药效,让我先看着他们弄就好了。
于是日子变得更闲了,每天早上我就搬着一张老板椅坐在堂屋里,看着他们俩个忙里忙外。三五天过去了我对俩个伙计也有些熟悉,在火车站接我的话痨游文我早认识了,另外一个伙计整天埋头苦干,一天说不到五句话,我都想不通这俩人平日里怎么相处的,我问了游文才知道他叫高浩,是个正儿八经的医科大学毕业生。
见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游文在一旁继续说道:“高浩是三爷资助上学的,毕业了就来了三爷的药馆子里,少东家你还别说,有他在是真的好使,工商的那些人来我们药馆查了几次都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别的好几家都被封了。”
我顿时对高浩高看了一眼,原来这才是顶梁柱,说话间客气了许多,我是真怕万一他们在中间使了点绊子,三舅的这家医馆可就得栽在我手里。
往后的日子里,我成了狐假虎威的少东家,不过每天也没苛刻的让俩个伙计做什么,以前他们的一切照旧,还偶尔拉着他们喝点小酒,日子过得倒是挺舒服,可我这心里一直悬着的,生怕哪天被突然回来的三舅给逮个正着,把我撵了回去。
七月份的一天,我扯着嗓子对游文说:“游文,今天轮到你值班,你去前面守着,我和高浩喝点的,现在外边都说,顾客是上帝,你可要伺候好着喽。”
“顾客是上帝?少东家,你这是咒我来的吧?他们要是朝我招手,那岂不是……”
游文苦着一张脸看向我,我过了三五秒才反应过来,作势便踢了过去。
看着游文跟猴子一样窜进了前屋,我摇摇头笑了笑,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游文虽然是个话痨,而且年纪也不大,不过为人很机灵,懂得察言观色,像是一个久经江湖的老油子,怪不得药馆可以开下去,这俩个人搭配正好刚刚好,也不知道三舅从哪找来的俩个人。
没过半小时,游文忽然慌乱的从前屋跑到了后院,站在桌子旁边急匆匆道:“少东家,赶紧将高浩喊起来,这回点子很扎手。”
“啥事?用得着这么慌?医闹?”我眉头皱了皱,想起来前段时间发生的医闹,病人在医院死了,家属跑到医院去闹,该不会这事让自己给碰着了?
游文使劲摇了摇头,打着舌头说:“不是不是,是有人拿了根很怪异的人参来,我有点拿不准,让浩子也去做下定夺,这事他比我专业。”
我一愣,赶紧摇醒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高浩,和游文架着他去了前屋,在前屋我见到了个中年人,有五十来岁的样子,满嘴的络腮胡白了一大半,黝黑的脸上还沾着点泥土,身上穿着的老式迷彩服有几个大洞,露出了里面发黑的白背心,光看样子就知道是个邋遢老头。
这时放在柜台上的人参引起了我注意,还沾染着点黑色泥土的参株连带着参须竟然将近有一米长,参须非常密集,保存的很完好。我在药馆里待的几个月见过不少人参,可也没见到哪株能有半米长,卖相能有这样好的就更没见过了,就连我这样外行人都觉得这根人参太假了点,怪不得游文也会拿不准注意,没直接轰出去就算好的了。
游文附在耳朵旁对我小声嘀咕:“少东家,这根人参要是真的话,得有俩百年往上走的参龄,值几百万,咱们店小吃不下这个。”
好家伙!几百万!我顿时被吓了一跳,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现在就摆在眼前,我不禁瞪大了眼睛看去,感觉案桌上放的不是人参,而是一摞摞钞票。被扶坐在老板椅上的高浩还有点晕乎,盯着人参看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猛地跳起来看向我俩结结巴巴的问道:“这是人参?”
“不知道,看你意见,你说是那就是了。”
高浩抖着手拿起放大镜仔细盯着看,我手掌心冒出虚汗,整个人忍不住微微有些发抖,想着要不要打电话让三舅回来,这样一笔大买卖,凭着咱们三个可做不了主。
十几分钟过去,高浩丢下手里的放大镜,瘫在椅子上擦着汗水,说:“真的,的确是真的,东北长白山的野山参,参龄在二百一十年到二百三十年之间,采摘时间不超过五天,参须完好,浆气没跑。”
一直没说话的邋遢老头咧着嘴巴笑了笑,操着口东北话说:“你们这些后生仔我会骗你们?要不是为了报三爷的人情,我才懒得跑这么远的,怎么?三爷不在馆子里?”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得多大的人情值得上这么根人参,一旁游文反应的快,赶紧开口道:“三爷不在,他年关才会回来,其他的时候都不在店里。”
邋遢老头念叨了俩声,又问:“那他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三爷从来不和我们说去了哪,要不我打电话给你说说?”游文试探着说道,并拿起了电话递给他。
“不用了,那我就等年关再来,要是你们三爷提前回来了,你们就说岗子岭的周黑皮找过他,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他一直记着。”
邋遢老头说完裹起柜台上的人参转身便走,我在后面喊了几声都没应声,便只好放弃,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打给三舅,结果打了几遍都没人接。
“可惜了,卖相那么好的人参真是头一次见,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了。”
高浩难得说了一串话,游文倒是看得很开,安慰说道:“没事,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你求观音菩萨都没用。”
往后的几天我的脑海里一直想着摆在桌子上的人参,越想越入魔,瞅见院子里面的老树根都问游文这个是不是人参,被他笑了好久也没在意。随后有意无意的向高浩询问关于人参方面的知识,高浩老实巴交的没想那么多,给我说了一大通,虽然没搞懂意思,但都给我用小本子记了下来。
终于在事后的一个星期,我动了去长白山采参的念头,本来我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闲的久了肯定坐不住。心里想着如果被我挖到了那样一株人参,以后的小日子可就不用操心了。不过自己一个人去的话万一出了事不好应付,药馆子的俩个人走掉哪个都不行,最后我将主意打到了熟识的几个人身上。
掰着指头数了半天,我想起从上小学一直耍到了退伍回来的发小,马士豪,他算是我耍的最好的兄弟,如果在长白山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也好有个能信得过的人。
打个电话过去简单说了句要帮忙,具体什么事情没说,马士豪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答应明天就到。
第二天我去火车站,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马士豪,一米八几的高个,身材魁梧的很,站在人群里显眼很,不过这会哭丧着脸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回药馆的路上我问他咋的了,谁知这小子立马急了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相亲的,结果你说有事情,我把几张卡上的钱凑到了一起才买到了车票。路上看见个乞丐朝我摇着碗,我都觉得他在向我炫富,差点没过去揍一顿。”
我一听也乐呵了,这小子虽然叫马士豪,和“土豪”俩字沾了个亲戚,可绝对穷的叮当响,他说的那些事我相信,可什么时候闷不做声的跑去相亲了?就他那模样,看上他的人恐怕还在丈母娘胎里,没好直接打击他,我说:“得,我给你报销,成吧?还有我说小马哥,媳妇这个事,只要你够帅,上哪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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