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黄流的解释,邱素格的脸色不断变差,之前只是恼怒而已,如今这恼怒的愠色上添了一分忌惮,我大概就知道黄流告诉她一些什么事情了。
猜到了这些事,后脑勺上顶着的枪管仿佛也不再那么寒冷。
片刻之后,黄流该说的说完了,邱素格该问的也问完了,房间里就再次安静下来。
我再次开口。
邱素格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我还敢说话。
“杀猪刀只能解得了一时之忧,邱姥爷年纪大了,或许能一辈子都不出那个大门,但你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办公室里?”
邱素格和邱姥爷一个样,邱姥爷尚且落得个休克在床的下场,我就不信用同样方法养小鬼的邱素格能好到哪去。
我咬死了她现在也被阿良威胁,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我这人做事向来刚,坚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我猜错,活该被枪崩。
邱素格冷笑,人妖的脸越发妖艳,一看就不正常,那种笑是肉相不是骨相,这人已经把自己的身体摧残的不成人相了。
邱素格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和她对视,我从小就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也没几个人能一直和我对视着,他们说我眼睛里有鬼,可我却知道他们只是害怕我眼里的某些东西而已。
或许是煞气,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我或许应该再重复一次。”
我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来是帮你的,只要你说出阿良的下落。”
邱素格终于移开视线,朝我这个方向摆了摆手。
冰冷的枪口离开了我的脑袋。
身后传来关门声,那枪手应是出去了。
邱素格重新靠在座椅上,小鬼爬过去盖住她的下身,她才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
搓开铁盒,取出一支雪茄点上,一口浓烟喷出,那烟却不是正常的白烟,而是带些红色的浓雾。
“这东西叫雪里红。”邱素格又抽了一口,我从红色的浓雾中看到她的眼皮好像向上翻了一下,看到那情况我心里一惊,这是快要晕厥的征兆啊!
那雪茄里卷的雪里红,怕不是一般的烟草……
“粘上平常的糖果,咬断只手,也就戒掉了。这玩意儿,染上就是一辈子。”
我带着恶意说:“怕染上之后,那一辈子就变成半辈子、一小半辈子了。”
我听人说过,这种东西劲大了就要减寿,如今看到邱素格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也大概就信了那说法。
黄流在一旁哭丧着脸给我使眼色,只是无可奈何。
邱素格这妖人真的是神经不正常,听了我的嘲讽之后反而笑了出来。
“你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要死在这张贱皮子嘴下面。”
“你要找阿良,可以,我给你个机会,凌晨两点之后,你如果能走出帕蓬巷,我就告诉你阿良的下落。”
我偷瞄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看到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距离凌晨两点还有十分钟。
我再次没有顾虑黄流强烈的暗示,一口答应:“成交!”
邱素格顿时兴致恹恹,指着门:“杀猪刀留下,人滚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丢下杀猪刀,拉着如丧考妣的黄流离开邱素格的办公室,这时候大厅里的场子已经散了,聚光灯也暗下来,只有大厅旁边的隔间里依然还会传出不好的声音。
我不知道邱素格打的什么主意,只知道拉着黄流往外走,凌晨两点之后离开帕蓬巷有什么难的?
谁知黄流在我快要离开隔音门的时候一把拉住了我。
“兄弟,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黄流似乎有些胆怯。
“泰国夜场规定的歇业时间是凌晨两点,凌晨两点之前,这里是欢乐场,凌晨两点之后,夜场散了场,JC下了班,帕蓬巷就成了化外之地,法治不可及……”
我一拍脑袋,算是明白过来,凌晨两点之后,这里才真的成了无主之地的灯区!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黄流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一把拉开隔音门走了出去。
嘻哈装的黑人三兄弟一个挂在墙上,一个靠在门边,一个背对着我坐在门口。
我阴沉着脸,黄流抓着我的胳膊差点尖叫出来。
坐在门口的黑人兄弟背对着我,也是面对着我的——他的脑袋被人扭过来,眼珠子也被人扣下来了。
黑人兄弟的厚嘴唇一张一阖,标证规制的华语脱口而出:“你是她的新欢?她到底还是当年的口味……既然在凌晨两点出来了,就算是我的客人,我要好好招待你。”
我这时候还不怎么害怕,一脚踢飞黑人兄弟的脑袋,扛着黄流就往外跑,这帕蓬巷总共才一公里而已,我在学校可是能跑进五分钟的!黄流瘦得跟麻杆一样,扛着他也耽误不了多大事。
我几个眨眼的时间就离开地下停车场,扭头便看到帕蓬巷尽头的公路,如今虽是凌晨两点,但夜场刚散,曼谷的车流量还是不小,往来行人也不少,可惜就是没一个往帕蓬巷里进的。
顾不得观察太多,转身就往巷外冲去,我本人身高一米八,两条大长腿一个跨步得有三米,可跑了半晌,帕蓬巷的出口依然还是很远。
我一下子慌了,有人在搞鬼?
原本喧嚣的帕蓬巷静的如同鬼市,鬼市还有人鬼在买卖,可这此时此刻的帕蓬巷甚至连鬼的痕迹都没有,真是急死个人。
我跑了片刻,估摸着大概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已经是气喘吁吁,本想歇一歇,谁知扭头一看,倒着奔跑的嘻哈黑人三兄弟已经甩着舌头跟了上来,这哥仨的脖子都被扭断了,必须用一只手把脑袋固定在脖颈上,跑着的样子很滑稽,但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我在心里想,这三个人现在被变成了什么?
眼看黑人三兄弟就快要追上来,我急忙扛着黄流又是一阵跑,拉开了一大段距离,还是没有跑到帕蓬巷的尽头。
好在身边终于出现一个人影。
是个扫大街的老伯,皮肤黑黑的,像是黑人。
我跑的头昏脑涨,也或许是因为急病乱投医,就问那老伯:“老爷子,帕蓬巷出口怎么走?”
老伯还没抬头,我背上扛着的黄流一下子吐了出来,由于我比老伯高很多的原因,黄流吐了那老伯一头……
老伯抬起头来,满是苍蝇和腐肉的脸上有一道缝隙裂开,似乎是在笑。
老伯没跟我笑,也没跟我说话。
老伯是朝着黄流笑的。
老伯不知道说了什么,黄流刹那之间就被吓哭了出来,只一个劲的拍我的肩膀:“快走!快走!”
我也不问为什么,照例一脚踹开那老伯扛着黄流继续跑。
可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帕蓬巷那么长,完全没有尽头。
望山跑死马,我望着近在咫尺的帕蓬巷外公路也是会跑死的,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一个踉跄摔趴在地上,黄流也是一个跟头栽了出去。
我躺在地上大口出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我是想说,流子,今天我算是栽在这里了,明年的今天,记得给哥烧纸。若你能活下来,别忘了找个老婆,生个女儿,十八年后等我去娶。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身体一轻,急忙睁开眼睛,我竟被黄流背了起来!
“狗盛,老子你知道你心里想的啥,快踏马别瞎想了,我们要逃出去啊!”
逃……我嘴角微苦,怎么逃?我身上的煞气顶多是让我自己不畏惧而已,其他一点卵用都没有!只要跑不出这巷子,迟早要被黑人兄弟追上撕碎了!
黄流不停的跟我说话,我闻到一股骚味儿,这小子或许已经被吓尿了。
“狗剩,你是不知道!刚才那老伯是我姥爷以前请的菲佣!他伺候我姥爷几十年,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肯定有原因的!”
原因?
什么原因?
我脑海里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刚才黑人兄弟说那一句话忽然越出。
‘你是她的新欢?她到底还是当年的口味……’。
说这话的,难道是邱素格之前的男朋友?!
“流子,你姥爷当年……是不是对你二姨的第一任男友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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