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流一晚上没睡。
“阿良不在曼谷。”黄流一直保持着一种忐忑的精神状态:“我二姨说,他当时来曼谷找了一群奇怪的人,拉着那群人一起回了云晒……这是大概一个月前发生的事。”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问他:“先别说这个,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二姨的男朋友到底是人是鬼?”
黄流偷瞄了一眼已经出了屋子的邱姥爷,悄悄说道:“是鬼……是小鬼,是我姥爷养的小鬼,只不过是用我二姨的血……”
我一下子愣住了,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听完黄流的叙述,我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
邱姥爷的大儿子邱汕赫,如今已经四十多岁,邱姥爷有了邱汕赫之后就没想再要其他孩子,直到很多年后,二儿子一不小心的就出生了,所以大儿子和二儿子之间年龄相差很大,大概二十几年的样子。
二儿子非正室所出,所以邱姥爷很不喜欢这个孩子。
邱姥爷的二儿子,也就是今后变了性的邱素格。
年轻的邱素格在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邱姥爷的冷眼之下,久而久之就有了不轻的心理疾病。
积年累月,心理慢慢畸形,又恰好遇到了黑人兄弟,就顺便搞了个基,变了个性。
黄流说黑人兄弟当年是不黑的,被变成小鬼之后才逐渐变黑,也可能是雪里红抽多了的原因吧。
我说黄流你姥爷可真是个狠人,连自己儿子都下得去手。
黄流长叹一声,说姥爷也是可怜人,当年越战时精神受了刺激,根本接受不了儿子变成闺女这回事,几乎当时就跟二姨断绝了父子关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被变成小鬼的黑人兄弟这些年来一直守护在邱素格身边,住在帕蓬巷最阴暗的角落里,不人不鬼的活了这么多年,邱素格也早看不下去了,索性在关键时刻把杀猪刀给了我,让我送黑人兄弟一个解脱。
“你家这档子事儿真他娘的麻缠,接下来呢?你二姨说阿良的下落没?”我有些急躁,这次我真的是连命都豁出去了,如果再没个结果,我得有多难受。
“他去了云晒。”黄流眼中流露出郑重的神色:“他带着一群人去了云晒……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人,但各有绝活儿。”
我呲着牙:“咱们要干掉他,是不是还得跑去云晒那个大沼泽坑?这不算回事儿啊,上学时候野外生存课咱们都逃了,别说去山里抓人,就算是去山里过上一夜,说不定也是要交代在毒虫嘴里头的,你以前不是说泰国这边山里有好多大蜈蚣么?”
黄流尴尬的笑:“没那么夸张,泰国只要不是非常偏远的山区,几乎都现代化了,通了公路,沼泽地也有一部分被填平盖了房子,环境没有当年那么恶劣,咱们还是有机会抓到阿良的。”
我奇道:“我抓他是为了你姥爷的赏金,你抓他干什么?”
听了这个问题,黄流的眼睛里当时就散发出变态般兴奋的光:“我姥爷说他死了,可现在他竟然回来了,当年断了两条腿还能从轰炸区生还,这生命力他娘的比小强要强一万倍了,这样一个人,你就不好奇?”
我回答他说:“比起小强,我更好奇你姥爷的五百万美刀。”
其实我对阿良这个人是很好奇的,因为我曾经听一个越地战争遗老说过,越地战争快结束的时候,美子被打跑之前留下了几个大雷区,按照地理位置来看,云晒就是其中之一。
阿良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另一方面,如果黄流姥爷没有说瞎话,那云晒应该也是当年的重点轰炸区之一,这么一个地方,天上有雷,地下还有雷,特么的齐活了,王炸。
越地战争打了二十年,有钱的美子就拿王炸炸了二十年,竟然还没把这地方给炸平咯?
一想到这些,我就特别好奇,特别想知道云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我感觉我还算是冷静的:“云晒方圆一百多公里,全是大沼泽,阿良他们熟悉路,去了也能摸得清哪是哪,咱们去也是能去的,只是去了两眼一抹黑,说不准就要舍身喂了毒物。”
黄流嘴角有贱笑出现:“说到这个,还真不用担心,我二姨都给我们准备好了……她每个月都要去云晒边境的某个村庄采购雪里红,她跟我说,那村庄是阿良建立起来的,咱们去到那里,很大可能就能找到阿良的踪迹……”
这下子我算明白了,邱素格昨晚做的承诺完全是放屁,她根本不知道阿良在哪,只知道个大致方向,甚至连大致方向都不知道,只知道阿良会出现在那个村庄。
可惜好奇心害死猫,我对云晒的好奇远远超过了对阿良的恐惧,在邱姥爷和邱素格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的引导下,我和黄流在当晚就踏上了去云晒的路。
我们准备的东西不多,杀猪刀、冲锋衣、工兵铲、卫星电话、带滤嘴的水壶,邱姥爷说山里信号不好,卫星电话在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邱姥爷就又说了:到时候真没水喝了就往水壶里尿,滤嘴把尿酸滤干净了,剩下的能喝。
我信了你奶奶的熊。
邱姥爷真是个不怕死的,自己不怕死,拿自己的血去养小鬼,也不怕黄流死,根本没阻拦这个外孙,还笑呵呵的祝他一路顺风。
邱素格没露面,却派了一个人过来。
“俺叫老憨,恁俩娃娃在俺后头跟好咯,丢了俺可不管。”
老憨是关中人,在国内混不下去了,就跑到泰国混口饭吃,老憨啥也不会,人也不机灵,傻里傻气的,就是下手狠辣,只要能挣钱,什么都敢干,还敢下死手。
黄流说,老憨只在邱素格手底下混了三年,就坐到了第二把交椅,实在是非常不容易了。
他腰里还别着个手掌大小的拐棍,把衬衣顶出个棱角来。
看着像是枪。
我们在曼谷市里几经周转,换了几趟车,穿过了几条暗巷,才坐上了前往专门售卖雪里红村庄的皮卡车。
老憨说现在是晚上,好走路,要是白天,还要更麻烦。
老憨话多,平常身边都是泰国人,只能用拳头交流,现在身边多了两个老乡,终于能畅快说回话了,可把他憋死了。
“恁俩娃娃好大胆,知道云晒是啥地方?”
老憨人高马大,长相又粗犷,看起来就像我老家的邻居三叔,他把驾驶座拉的老靠后,翘着二郎腿,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手肘靠在车窗上,两根指头夹着根烟。
“云晒那他娘的是没人管的地方!昨儿个还有俩老大拿着喷子在路上互喷,都他娘的被喷成了筛子,也没人管,就烂在地上,今天他娘的准得生苍蝇,你们两个娃娃要是看不了,咱就绕道。”
我一听,脸色都变了,昨晚刚刚感受过晕血的感觉,今天可不想再痛苦一次。
哪知道黄流插嘴插得快:“老叔你尽管开,我俩没见过大场面,却也不是脑袋浆子能吓怕了的。”
老憨一听就乐了:“他娘的有种!”
曼谷市外的公路路况很不错,但接下来就会越来越差,泰国只有曼谷和清迈两个大城市这句话实在是没有假,我们很快就上了土路,周围依稀有村庄出现,看起来也是别墅林立,一副好风景。
可老憨说这里的村庄都不干净,成立的大老爷喜欢在外头养小三,这小三是个消耗品,大老爷们喜了新厌了旧,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把小三埋了,也没人知道,重新找来小四小五小六住在别墅里,就又能新鲜一段日子。
“泰佬他娘的就不是人,老子这些年啥都见过了,也就不稀奇,你们俩娃这回跟我走这一遭,不管看到啥,别说话,也别问,就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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