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地雷还没脚掌大,外层看起来竟然是崭新的,黄流一直哭,我脑子里混乱的狠,竟然在想着,这五六十年过去了,泥地里埋的雷子就算还管用,但怎么可能跟新的一样呢?
“大哥,我想活啊!”
大哥?
黄流从来不叫我大哥的,谄媚的时候也顶多叫过盛哥。
黄流的鼻涕混着眼泪一起掉在了我的脑袋上,感觉难受的很。
我把杀猪刀放在地上,站起来将手放在黄流肩膀,对他说:“这雷看起来完好无损,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现在只能去请救兵了,你在这等着,我找到他们,你就有救了!”
我这话说完,脑子里忽然有些懵。
“他们”是谁?
黄流努力咽着眼泪,咬牙说道:“我不可能坚持那么长时间的!你帮我!”
我脑子一热,一下子就忘了去追究“他们”是谁,当时就想伸出腿去替黄流踩雷,我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黄流这家伙身体弱,跑也跑不快,但我不一样,我壮的很,跑得快,那雷子即便炸了,也是只炸我一条腿,好过把黄流整个人给炸了!
可莫名其妙的,我的腿就是伸不出去。
黄流依然在哭。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我挣开黄流的双手,一句话没说,转过身去,开始跑。
我根本管不住我的双腿!
诡异发生在身上的懦夫行为让我的脑袋里充斥着愤怒,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背后传来轰然的巨响。
我没再跑下去。
我站定,扭头,就看到黄流趴在地上。
黄流站不起来,因为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
黄流慢慢向我爬过来,两只眼睛里满是血水,断腿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爬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裤腿。
“大哥!救我啊!”
这场面似曾相识。
脑袋里的混乱没有持续多久,手里握着的杀猪刀就传来一股暴戾又恶心的气息,那气息驱散了我脑海中的愤怒和恐惧,也让我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我大概明白眼前发生的是什么了。
我弯下腰来,把杀猪刀放在黄流喉咙上。
“这是第四次了,你在我面前玩了四次这样的把戏,事不过三,原本第三次的时候我是不打算跟你计较的,谁知道你又玩了第四次。”
阿良给我呈现的梦境越来越真实……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境,只知道从邱姥爷家阁楼到现在,我已经受够这种莫名其妙的梦境了。
我举起杀猪刀,发疯一般大吼着:“敢搞老子的兄弟!就等着老子去搞死你!”
杀猪刀一刀劈下,“黄流”脖子上喷出的鲜血顷刻间淹没了整个世界。
——。
又是一阵晕眩。
视线一片黑暗,眼皮沉的抬不起来,只感觉有人在我面前说着什么。
终于,一阵疼痛传来,在疼痛的刺激之下,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黄流的大脸和近在咫尺的手。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疼痛是因为黄流在掐我的人中。
黄流什么事情都没有,之前的噩梦也只是噩梦而已。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一定很虚弱。
“滚……”
我打开黄流的手,眼前就又是一晕。
黄流也不在意,伸手指向另一边:“你看那是谁?”
我正迷茫,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马褂的男人蹲在距离我三五米远的地方。
身影似曾相识的样子……
这不是K总么!
黄流在我耳边说道:“这个人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不知道是敌是友,不过他帮我排了雷,像是对我们没什么威胁。”
我也不管K总为什么在这出现,更不知道他竟然会排雷,只对黄流说:“流子,我估摸着咱们再走下去,多半就要交代在这了,探险不是过家家,你如果真想来,咱们先准备万全,再回来。”
黄流还没说什么,背对着我们的K总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孬货,这就认怂了?你已经摊上事儿啦!想躲是躲不过的,良哥要是那么好应付,我还至于在这给你们排雷?”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因为K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就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K总自己对自己的吐槽,也是他来到泰国之后的经历,我听完了这臭长一段话,才知道K总来帮助我们的原因。
K总原名王凯,只因凯字里带个K,刚来泰国时就被人叫做K仔。
王凯和老憨不一样,老憨刚来泰国三年,王凯却已经在这片异邦土地上混了半辈子。
大概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年纪轻轻的王凯远渡澜沧江来到泰国,成了K仔。
K仔在国内是刁民,没饭吃的刁民,年轻的K仔在饿肚子的年代不想再饿肚子了,就来了泰国。也好在他是光棍一个,上无老下无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来泰国也没什么牵挂。
K仔来泰国的时候还年轻,顶多十几岁的样子,在人力市场上当黑工,听到别人高价买进山的劳力,就跟着去了。
K仔如果当时知道那个“别人”就是阿良,肯定就不会跟着了,也不会往林子里一钻,就是二十年。
K仔帮助阿良经营雪里红,靠着脑子和运气逐渐混出了名堂,K仔慢慢变成了大K,大K渐渐变成了K总,二十年后的K总手里有AK,底下还有一群不要命的小弟,就再没人敢叫他K仔。
这里描述有点错了,不是没人敢叫。
阿良就敢。
K总说,阿良是鬼。
具体是什么鬼,长什么样的鬼,K总就不知道了,他甚至没看到过阿良的脸,只听过阿良的声音,他说阿良的声音很清秀,但他不想听,因为每次听到阿良的声音之后就必须杀人。
只有杀人才能达到阿良的目的。
“老子杀人杀够了,老子现在已经快六十岁了,赚了那么多钱,在这深山野林也花不出去,我想把钱花出去,所以我必须把良哥留在云晒这片林子里。”
K总一边说着,一边从土里挖出个地雷,把地雷在指尖上转着,仿佛玩篮球。
我实在是不明白他说的道理。
我认为这番话其中另有隐情。
“我刚来云晒的时候就是帮良哥排雷,那时候设施简陋,我走了大运才活下来的,和我同来那一批黑工死的死了,残的被良哥扔到山沟沟里自生自灭,只有我没死没残,就成了良哥的小弟。”
这些话本该是人的禁忌,K总为什么要跟我们说??
我心里一紧,手上的杀猪刀就握紧了几分。
难道K总要杀人灭口?
K总依然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铁圈到处探,瞥了我一眼,语气依旧平平淡淡:“小子,我说了,良哥是鬼,即便不是鬼,也是比鬼可怕多了,你不要拿那个眼神看我,我是看中了你手里那把刀。”
K总张了张嘴。
“那把刀……我在国内见过……不是这个样式的,是这个气味的……当年我爷爷被曰本兵打死的时候,村里屠户在我家房梁上吊的刀,就跟你这把味道一样。”
我感觉好奇,就跟K总对了对他在国内时所在的村县,可惜对不上号,那屠户就不是我家的人。
“那刀能杀鬼,所以由不得你跑。”K总朝我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嘴大白牙:“良哥不死,你小子就别想出这片林子。”
这话倒是合了黄流的胃口,他这小子不在乎继续前进,只有我心里感觉不妙,现在的K总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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