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露露笑的时候，林鹤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温度下降得厉害。

外面是四十度的高温，而屋子里的温度却临近冰点。

林鹤清楚地看到，放在茶几上的一杯水竟然结冰了。

“你觉得冷吗？”她的声音宛如幽灵，“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跟我耗着的话，我很乐意奉陪到底，只是我要提醒你一下，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经常在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叫……”

她一脸疑惑地想了想，“白檀是吗？她现在应该比你更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们对白檀下手了！”林鹤的脸色变了。

童露露说的对，即便知道她不是人又能怎么样，没有人会相信他说的话，他要赶紧回去救白檀了。

林鹤立刻冲出了门，路上给唐弈然发了个短信，两个人都往白檀家赶。

还没进门，林鹤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屋子里的那只麝鹿，此时正在一个劲儿地“呜呜”叫着。

林鹤踹开了门，只见白檀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浑身冰冷，眉毛和眼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霜。

林鹤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体温……

他立刻拿了几条毯子和被子，裹在了她的身上。

白檀这会儿意识不清，一个劲儿地在发抖，她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严寒之中，连牙齿都在打颤，在这么低的温度下，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唐弈然很快也赶到了。

他看了一眼白檀的情况，搜肠刮肚，企图在脑海里寻找类似的病例和救治办法，一无所获。

小百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去把空调调成热风。”

林鹤想过把白檀送进医院，可是医院离这里比较远，路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再者，即便她顺利到了医院，医生们哪里见过这种病？

没把她隔离起来做研究就已经不错了。

“外面太阳很足，要不然把她抱出去晒晒？”唐弈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要！”这时候，一直昏迷着的白檀终于有一丝清醒了，“我不会冻死……只会……融化……”

她说话的时候很艰难，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空调换制冷。”白檀奴隶坐直身子，很是虚弱地为自己做安排，“找个冰柜来，把我冻起来。”

虽然着很难受，但是白檀心里清楚，这是唯一能暂时保命的方法。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那些死者当时的感受，因为无法承受寒冷，而走向室外，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确实能减少痛苦，可高温也会让她们的身体融化。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彻骨的寒冷，粉碎着她的意志，蚕食着她的骨骼。

头脑中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呐喊：只要走到太阳下，就能解脱！

不！她偏偏不要！她一面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面和那些疯狂地想法做抗争。

没过多久，白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个更加寒冷的地方，疼痛使她睁开了眼睛，竭力交代了最后几句话。

可说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化楼台……剪下我的头发，去香市，找香童……”

白檀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昏迷过去了。

林鹤关上冰柜，看着她被冰封的面容，即便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她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白檀最后说的话，应该是救她的方法。”不知道白檀还能撑多久，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鹤开始分析了起来。

化楼台，可能是一个地方的名字，也可能是一个东西的名字，她的前半句话很难理解，但是后半句话意思就非常清晰了。

“她应该是想让我们剪下她的一缕头发，去香市，找香童。”

林鹤之前听白檀提起过香市，那是调香师们互相交换香方的地方，同时也是贩卖各种香料的地方。

可问题是，香市究竟在哪儿，又要怎么去？

林鹤把目光转移到了唐弈然的身上。

“看我干嘛？我虽然是小百科，知道香市的存在，可我说到底也没有去过啊。”

“那你去香市的方法你知道吗？”

白檀都在受难了，这个时候唐弈然也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

他打发着林鹤，“你先去剪她的头发，这里我来准备。”

香市在一个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的地方，那个地方是调香师们聚集的地方。

而所谓的香市，不过是先代调香师们制造出了一个幻境，调香师和香料商人都可以随意进入。

对于没找到方法的人，香市根本是不存在的。

而对于用对方法的人来说，哪里都是香市。

唐弈然在白天的摆放瓶瓶罐罐的柜子上翻找了许久，口中喃喃，“应该在这里的啊，哪儿去了？”

他不会调香，但是他知道，白檀有记录气味的习惯，她习惯在每个瓶子上做标注，分门别类。

“过来一起帮我找，以那丫头的习惯来看，只要找到一个写着香市的小瓶子就可以了。”

“在这里。”林鹤率先拿起了那个小瓶子。

“应该错不了。”唐弈然接过那只小瓶子，打开瓶塞，神神秘秘道：“那么大的交易市场，都在这个小瓶子里，真是神奇。”

一股特殊的气味，从瓶口弥漫了出来。

林鹤就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发生了变化。

墙纸剥落成碎片，家具化为粉末消失在风里，这股风从头顶上来，很是强劲，吹开了地板，吹走了真实世界的一切，只留下幻象。

香市，就存在于那幻象之中。

然而……林鹤本以为一进入幻象，就会看到人来人往的场面，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叫卖声，没有琳琅满目的香料，更没有宏伟无边的建筑。

只有一只巨鼎，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那些人的面孔有些模糊，互相之间也不说话，他们围绕着巨鼎跪下，虔诚无比地开始焚香。

有的用的是寺庙里常见的香火，直接拿在手上。

有的人则是将香料混合在一起，像香烟那样卷成条状，点燃。

也有人摆上小鼎，放入香丸焚烧，时不时用小箸拨弄。

而这些人其实都是在做一件事，制造出各种味道的烟气。

那些丝丝缕缕的烟气，在这么大的风中，一点也没有被吹散，而是一起朝着那口巨鼎聚集，随着烟气被吸入巨鼎之中，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的身影，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看见没？那就是聚香鼎，这里还不是香市，充其量只能算是香市的入口，而真正的香市，在那口鼎里。”

唐弈然说，刚才那些面目不清的人，都已经进入香市了，现在轮到我们了。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前面的那些人虽然都示范了进入香市的方法，可他们都是焚熏了特定的香才进去的，他们烧什么？

“幸好我早有准备。”唐弈然献宝似的，拿出了两根牙签粗细的檀木棍。

“一人一根，点燃了。据我观察，只要能造出烟气来，不管烧什么都能进去。”

林鹤捏着那根牙签棍，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这么一点，够吗？”

“应该够了吧。”

事实证明，那两根牙签棍被点燃的时候，确实造出了那么一丢丢烟气。

只是那缕烟气特别细，断断续续飘飘忽忽的，差点当场散掉。

因为他们制造出的烟气太无力了，导致两个人在进入聚香鼎的时候，慢腾腾地晃来晃去，颠来倒去，唐弈然差点就吐了。

那两缕细烟足足吸了五分钟，才被聚香鼎吸进去。

他们两个人也凭白遭罪糟了五分钟，落地的一瞬间，唐弈然暗搓搓地下定决心，下次进香市，他要生堆足以祭天的篝火，熊熊烈火烧出滚滚浓烟，他就不信还能这么难受。

真正的香市，倒是和林鹤想象的差不多。

只是这里的建筑古色古香，偏古风一些，看上去都有很长的年头了。

唐弈然也很是新奇，“制造这个幻境的人，是祖宗级别的人物了，他参照的是他那个年代的东西，所以建造出来的香市难免古派了些。”

“我倒是觉得很有韵味。”林鹤对这种古风建筑还是很有好感的，他把东张西望的唐弈然拉了回来，“我们不是来参观的，白檀还在冰柜里躺着，危在旦夕。”

白檀让他们拿着她的头发来找香童，这对两个从没来过香市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海底捞针，林鹤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香料商人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衣服，坐在路边叫卖。

各种露天摆放的香料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产生一种眩晕感。

路边偶有调香师，嘴里嚼着口香糖拉住路人，“换香方了，三品换三品，四品换四品，最高六品……全都是最新的方子，大师之作，保准你没见过！”

有意向调香师纷纷驻足，询问了起来，“我要换香方，你都有些什么方子？先说来听听，我再考虑要不要换。”

“三品石泉香，四品清秽香，五品升灵霄，六品化楼台……”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称，林鹤和唐弈然终于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