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静养，可可逐渐从阴郁中走出来，付了结款，依旧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

我很想问她杨庚的消息。那晚出现在镜子上的字迹让我很不安。我说不准，那是杨庚自己留下的，还是有人在评判他做的事。

更可怕的是，我甚至不知道那字迹是怎么出现的。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可可，我怕吓着她，或者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我总觉得，杨庚已经出事了，而他出事的原因在我，是我教可可用招阴的方法对付陈柔柔，进而害了他。

因为总觉得做了亏心事，我不想见到可可，对她也爱搭不理。

可可也不笨，知道我的意思，识趣地没有再来。

就在我以为这事终于彻底翻篇的时候，可可却又一脸忧虑地来了。

她也不等我开口，单刀直入地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那个……来找你，是有事想求你。我表姑妈最近好像也被脏东西盯上了。她听说你有招儿，托我先过来问问。”

我见她眼神有些躲闪，不动声色地道：“她怎么不自己来？”

“她有点忙，说让我先来打个头阵。”可可红着脸道，“表姑妈前阵子去做纹身，之后身子就越来越不对劲，找好多人看都没用。她让我告诉你，只要能治好，钱不是问题。”

“怎么个不对劲法？”我皱眉问。

可可脸更红了，摇头道：“她没细说，我也不太清楚。她只吩咐让我看着你，别回头她过来，你人又不在。她怕你觉得她心不诚，让我先带了点预付金。你看，行不行？”

我接过钱掂了掂，相当厚实，少说也在三千块左右，心说这有钱人出手就是阔绰，随便一甩就是大几千，冲可可苦笑道：“我不敢打包票能洗干净，因为你表姑妈的情况我不了解。这样，钱我先收下，当是接了这单。具体情况，等你表姑妈过来再看。”

可可千恩万谢，见我没有留客的意思，撇撇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我忽然想起，洗纹身用的神油，上回全用在可可身上了，可可表姑妈过来之前，我好歹得备点存货。

想着我找到爷爷留下的通讯录，找到一个叫波叔的人，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里一片嘈杂，这才有个懒洋洋的声音问道：“喂，哪位？”

爷爷生前交代过，卖神油和圣水的，也都是走的捞阴的路子，这里头的水很深，这些人既不能得罪，也不能认怂，否则被人压了气焰，往后这条道就不好走了。

想着我朗声道：“您是波叔吗？我是徐禾，徐应麟的孙子。”

“哟，老徐家的小子啊！”那人笑呵呵地道，“来买油的吧？可不巧，波叔年儿前刚刚仙游，咱这儿现在归阳叔管。他老人家出门去啦！得有阵子才能回来呢！您担待。”

说完不等我开口，就直接撂了电话。

我总觉得，那人在搪塞我。爷爷说过，这一行欺生，不光是欺负生面孔，也欺负后生仔。没门没路的，又没有大人物作保，等于没拜过码头，是很难叩开这些人的心扉的。

我无奈摇头，想着明天一早再去登门，进里间睡觉。

隔天清早，我刚开门，就见可可背手站在门口，冲我甜笑。

我问她来干嘛。可可撅嘴道：“我昨天说了，表姑妈要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说着自顾闪身进店。

给她这么一搅和，我出门的计划也泡汤了。毕竟这一行鱼龙混杂，我自己倒还没什么，可可跟着我，万一真发生什么事，我没法向她家人交代。

更何况，我是收了预付金的。

我只能留在店里，和可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只希望她能早点回去，我好有时间出门。

可可倒是一点都不见外，一边主动跟我搭话，一边哼着小曲儿，给我打扫起屋子来。

这样耗到了中午，我正要问可可，要不要出去吃饭，门帘子猛地被人掀开。

进来的是个留着寸头的年轻小伙，脸上有疤，上身穿了件白色的紧身背心，下身着了条花花绿绿的沙滩短裤，趿着木屐，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

刚进门，小伙儿的眼神立马就落到背对着他的可可的翘臀上，嘿嘿奸笑道：“哟！想不到这破地儿还有那么靓的妞。老板呢？我洗纹身。”

这人从头到脚散发着街头小混混的气质。他进来时我就发现，他几乎浑身上下布满了纹身。灵兽、文字、花卉……图案繁多；风格包括传统刺青和美式NewSchool；就连纹身的底色也各不相同，简直就是个纹身大杂烩，应该是个狂热的纹身爱好者。

我见他目光淫邪，一刻没从可可身上离开，闷声道：“全洗？”

小混混不悦道：“哪能全洗了？老子好不容易才纹的。就洗这个。”说着一把将背心脱了，露出一身健硕的腱子肉。

美中不足的是，在满背的青色纹身中，赫然印着一只色彩斑斓、憨态可掬的卡通动物。

就连一旁一直板着脸的可可，都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他娘的，老子要的是老虎，那狗日的纹身师，给老子整个HelloKitty。HelloKitty也就算了，他娘的还是画上去的！要不是我马子看到，我到现在都没发现过来。”

我强忍着笑意，摇头道：“抱歉，我不洗这个。”

小混混瞪眼道：“不洗？不洗开什么纹身店！我告诉你，老子让你洗，是给你面子，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我冷笑道：“进我店的人，都懂我店里的规矩。抱歉，请你出去。”

小混混自觉在可可面前失了颜面，暴怒道：“规矩？我规你娘的矩！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帮老子洗了，老子现在就端了你这破店！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翻江蛟是什么来头！”

见我漠然不应，小混混彻底被激怒，一脚就要往纹身台踹去。

我皱了皱眉，抓起台上的银针，往他膝盖后的腘窝弹去。

小混混吃痛，哎唷惨叫一声，怒瞪着我，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扬手又要将纹身床推翻。

我不等他使力，同样一根银针激射过去，正中他手腕。

小混混又惨叫一声，捂着手，哼哼唧唧地嚷道：“他娘的，你小子会妖法！你等着，我找人来修理你！”说着狠狠地瞪了我俩一眼，狼狈离开。

可可惊愕了半天，一脸崇拜看着我道：“哇塞！小徐哥哥，你还会法术呢！”

我摇头苦笑：“什么法术，不过是些身法，打小跟我爷爷学的。他说迟早会用得上。”

可可脸上忽然晴转多云，忧心忡忡地道：“可你得罪这种人，不怕他来报复吗？”

我摇头道：“这人一看就是新来的。纹身越多，说明他心里越没底。看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奔着街口的‘关山月’去的。只要是那里头的人，就没啥好担心的。等着瞧吧。”

可可将信将疑，仍旧放心不下，索性订了两份外卖，说要等看到我没事再走。

两人吃完外卖没多久，那小混混果然屁颠屁颠地回来了——身后没跟着人。

他一进门就冲我跪地求饶：“对不住对不住，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徐师傅来。关哥交代了，让我好好给徐师傅赔礼道歉。还望徐师傅看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饶过我这次。今后但凡徐师傅有用得到的地方，我翻……我一定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我见他鼻青脸肿的，心头暗笑，冲他冷声道：“行了，你走吧。”

小混混如蒙大赦，唯唯诺诺地离开。

可可瞪眼看着我，一脸难以置信：“关哥？刚才那人说的关哥，是关山月会所的老板关兴霸？他可是咱这儿有名的恶霸呢！你居然和他认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苦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你想得那么厉害。我确实认识关兴霸，但我不是他兄弟。说起来，我会和他相识，也是因为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