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天任不敢出声，他知道，如果再多说几句就会被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孤影。告诉她自己能感觉到孤影的记忆也只是最后一部分的记忆，而这些，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和她有关的任何。

哭够了的萧美采推开蒲天任，似乎已经感觉到蒲天任终究不是孤影，立刻推开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谢谢你的肩膀，以后不要再拿他和我开玩笑了，孤影是一个孤单的人，你不适合。”

蒲天任竟然在这一瞬间心底有一种触动，而这种感觉让他浑身不舒服，似乎有股酸溜溜的洪流进入了胸膛，让他几乎呼吸困难。

“他的元神是一个孤单的元神，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蒲天任严肃起来，“说起来，这事情我应该谢谢你。”

“我应该谢谢你，至少你让孤影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蒲天任面对萧美采似乎看到了她的内心并不是外在看来那般拜金和无情，这些都是她的伪装，退去这些，就像是不化浓妆的萧美采，一样也是一个看起来和华珠曼相仿年纪的温柔女人。

似乎是看得入了迷，听得萧美采干咳两声：“来了要是没事，就帮我收拾一下。”

蒲天任立刻回过神来：“好！”

夜幕已经降临，吉城的夜市仍旧像曾经一样热闹，当然房玄灵也只是记得他还是门家的纨绔子弟时候夜市的样子。

他和华珠曼一前一后的走着，房玄灵的脚步似乎越走越慢，华珠曼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一样，洋溢着微笑，看着街上卖的各种奇怪的小玩意，时而笑得开心。

房玄灵看在眼里，心里也为她高兴。

曾经涿鹿之战之时，房玄灵初见华珠曼，那时候的华珠曼是赫赫有名的阴司领路人，在房玄灵的眼里，那就如同神明一样存在。当他看到华珠曼面对众多生灵魂游于天地之时，脸上的无奈和痛苦，让房玄灵瞬间充满了怜惜之心。和他整天无忧无虑的自由相对比，他总是觉得华珠曼本不该做这些让自己内心整天煎熬于生死之间的事情。

那时的房玄灵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女人……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如今看着远处华珠曼的背影，虽然经历近千年的坎坷，他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说出来：华珠曼，彻底脱离了曾经的生活。她还是她，却再也不是那个受命于天地的阴司领路人。

华珠曼转过身：“你怎么了？怎么走得这么慢？是不是累了？”

“没事。”房玄灵看到路边的小吃，提议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华珠曼微笑点头：“好啊！”

夜幕降临后的吉城在灯红酒绿中并感觉不到夜幕到底有多么漆黑，甚至连天空的繁星都变得忽明忽暗，更别提是看到偶然经过的乌云。

房玄灵坐在露天的烧烤摊吃的无精打采，华珠曼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身边偶然吹过的微风，在三伏天的夜晚中竟然带着几丝凉意，华珠曼惊醒地抬起头：“有人来了。”

“恩，那边的人！”

两人相视点头，房玄灵付过钱便寻找起人少的地方，最终在一个废弃工厂的大院里停下了脚步，房玄灵的阶级将两人笼罩其中。

只听他冷冷地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房玄灵早就将结界的外面留了一个开口，只见一个如同纸做的小人从外面飘进来。

“烧纸傀儡？”

蒲天任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听得华珠曼在一边解释：“看来阴间因为没有轮回，如今也没有阴差愿意来往阴阳两界。”

房玄灵侧目看了一眼飞来的小纸人：“长得倒是挺萌的，说正事吧！你总不会是被黑白无常派来带灵魂回去的吧！”

小纸人原本就是傀儡，与主人交代无关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半点反应，房玄灵只能清了清嗓子，按照规矩，如同说暗号一般：“来者何事？”

小纸人颔首回应：“奉主人之命，传话于昆仑山圣……”

“停！”房玄灵突然打断他的话，“谁是昆仑山圣，不要乱说！”

说着，房玄灵还四下看了看，华珠曼则站在一边轻笑：“别人都争着抢着要成神，你这直接一步登天成为上古大神，怎么还跟做了亏心事似的。”

房玄灵叹息一声：“我是真的不想成为他，认识了你和上古大神之后，我才发现，你们……除了身不由己，什么好处也没有。”

华珠曼自然是知道房玄灵这么多年为她做的这些事情，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机缘巧合，最后都只有一个目的，让她能做回自己。

思及此，华珠曼趁着房玄灵转过身看向纸钱傀儡的时候，苦笑：她生来就注定是阴司领路人，看上去这是她的职业，但事实上，那也是她的生活，她从来没有去尝试过换一种方式生活，当然她也不会，要不是遇到了房玄灵，可能她这辈子都觉得，她的使命就是往来于阴阳两界。

眼前的房玄灵正一本正经地听着纸钱傀儡说着来意，听起来就是黑白无常希望他以昆仑山圣的身份为阴间主持大局，派一个阴司领路人下来。华珠曼的心突然漏跳了两拍，整个人也变得惊慌失措。

她在等待房玄灵的答复，这不只是在考验他是否能接替昆仑山圣主持大局，而且还决定了他们两人的未来。

虽说，华珠曼此刻觉得两个人谈未来还不是时候，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从她的内心深处，早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那是一种挣扎，远比她的外表看起来更向往自由，而这自由也只希望是与房玄灵有关。

房玄灵丝毫没有昆仑山圣的沉稳，反倒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德行，敷衍道：“转告黑白无常，此时慎重，难以决断，静待。”

只见纸钱傀儡颔首答应，随后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你就这么敷衍了？”

房玄灵食指戳着眼角：“这事情不是小事，关系到阴阳两界，怎么可能随便就找个人订了。”

华珠曼紧张地咽着口水：“难道……你不觉得这人选本来救不用选吗？”

房玄灵大手一挥：“你要是觉得这事情应该是你去，这就是你自己决定的，我可没这么想。”

说着，已经收回了结界，大步流星地向热闹的吉城夜市走去，华珠曼跟在他身后不自觉的带着微笑，收敛了微笑，心里竟然有些忐忑。这件事情黑白无常是摆明了让她回去，只不过房玄灵的脾气，估计现在三界的人都知道了，再加上成了为昆仑山圣，有些话，不好说的过于直白，这才出此下策，不想这房玄灵果然是装糊涂的蒙混过关。

华珠曼追上房玄灵的脚步：“阴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这么拖着总不是办法。”

房玄灵眼神里透着不悦，看得华珠曼莫名心虚：“你……看着我……”

“如果你觉得你就该回到那个不见阳光，没日没夜的地方，完全可以直接申请。”房玄灵顿了顿，口气变得格外官方，“我这个人一向是民主，如果是民意如此，我自然是赴汤蹈火也满足了要求。”

说完便径直往远处走去，华珠曼再次忍不住笑出了声，追上去几步：“你要是那么民主，干嘛说完就跑，就真的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房玄灵最害怕的就是华珠曼这穷追不舍的模样，见她总归是要把这件事情说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随了她。

停住脚步，收起玩笑，认真地看着她：“阴间的事情是我打算管的最后一件事，在轮回还没有完全恢复，这阴司领路人有与没有又能如何，等它恢复了，我再把最适合的人选给黑白无常送去。”

“你已经有人选了？”

房玄灵冷笑一声：“这么重要的位置，你觉得我还真的要等到他们哥俩开口，我才想得到吗？”

华珠曼想了想房玄灵目前身边的这些人，总归是她最合适，听他这个口气，这人选一定不是她，否则也没有必要瞒着了。

华珠曼猛然瞪大了双眼，房玄灵看着她的模样，已经知道她猜出了七八分的结果。

“想到了是吗？”

“你准备让风木去？”

“你不觉得她很合适吗？”房玄灵抬手数着她合适的理由，“首先，它本来就是坟墓鸟，从小就和死尸打交道。第二，我推测她跟过女娲的幻影，本来她就记得她原来主人的恩情，现在又让她守护女娲的成果，自然最合适。最后嘛……”

“最后呢？”

华珠曼看着房玄灵的一脸坏笑，根本想不到他接下来是担心她吃醋的理由。自从这个风木幻化成人之后，对房玄灵就是照顾有加，是人都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房玄灵亲自下令赶走她，估计以她的性格，就会跟着这个主人一辈子。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他的身上。就算是他用自己的血喂养了风木，也绝对不能给她以身相许的机会。

不过……这些还是不能直白的说给华珠曼。毕竟在华珠曼这个当习惯了阴司领路人的心里，三界远比和房玄灵的关系更重要。